我在水泥厂的日子(组诗)
1.与鲁胜在废铁堆场久坐
你看我们的水泥厂,像不像教堂
如果那些烟囱,用尖顶来取代的话?
你看这水泥,像不像骨灰?
你觉得水泥抹平后,路面下的蚯蚓,会不会死?
2.又与鲁胜在废铁堆场久坐
颚式破碎机坏了,张着口,望着天
鲁胜坏了,张着口,望着天
他得了尘肺病,上班不戴口罩,戴了就出不动气,
天也坏了
落在身上的那层粉末,不是雪
知道天坏在哪里,可是我找不到足够大的扳手
3.值夜班
我和鲁胜,捉了很多青蛙,装进蛇皮袋
夹在单车后座上
蛇皮袋自行跳下来,敞开自己
青蛙们蹲在机修车间里,像一台台颚式破碎机
其中一只,被鲁胜赶进盐酸桶,溶化掉了
4.又值夜班
用铁锤,制造雷,用焊钳,制造闪电
半夜后,一块断掉的弹簧钢,变成了剑
一块废弃的铁,得到了尊严
后半夜,我又用水管做了个铁鞘
一块骄傲的铁,应该有一个女朋友
第二天,给鲁胜看,他再也不肯还我
一个废掉的人,用一把高贵的剑,切开了一个无籽的西瓜
5.再值夜班
鲁胜上去就不见了。我们推测
可能一脚踩进了螺旋输送机,被绞成了肉泥
经过锻烧和碾磨,最后成了水泥
那段时间,水泥全部供给了新城
办身份证,进入那幢庄严的九层大楼时,我迟疑了一下
仿佛即将进入一个河南电工的内部
大怒江
这里临近边境
地僻路险,过往的
多是亡命天涯的毒贩,
以及一些国籍不明的
野鸭、野鹤、野鹭鸶
扎洛是摆渡人
住在江边的小茅棚里
唯一的亲人就是那条船
因为干了31年,这里
被人命名为扎洛渡
扎洛喜欢喝酒
陪他喝酒,可以免渡钱
酒是野稗酿的
味苦,烧喉,后劲猛
三碗过后,扎洛的话又多又乱
像江里的石头一样
扎洛说,他很少离开
黑熊会来偷干鱼、腊肉和咸菜
这里有过几次枪战。水深滩急,他说
死尸落进怒江,要到印度洋才浮得起
他说生意最差的时候
半个多月,见不到一个人
每到月圆,对岸悬崖下
那丛苦竹里,会有哭声
他说,那是江里的冤鬼想家了
扎洛不喜欢摆渡,可是离开怒江
又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扎洛说自己在等一个女人
女人的屁股比磨盘还大
因为涨大水,女人在茅棚里
留了八天。水消后,扎洛
不准她过去,多少钱都不渡
说那边有战乱,蛊毒,性病,瘴气
女人还是悄悄地走了
她受不了这阴间一样的峡谷
她是半夜泅水走的
那天晚上还与扎洛喝了很多酒
一走,就是五年零九个月
扎洛相信女人的水性
相信怒江不会为难这样的好人
他相信女人一定会回来
她的粉饼还留在茅棚里
她的屁股一看就是生儿子的相
扎洛还在等一场暴雨
他说自己最喜欢的事情
就是在电闪雷鸣的夜里
把船撑到江心的礁石上
脱光所有的衣服
像江神一样站在船头
一手把篙,一手对着怒江
天地摇晃,波涛汹涌
大怒江在暴雨里
像极了那个喜欢的女人
广 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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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年,本名刘代福,1974年生,湘西永顺人。喜欢落日、荒原和雪。主张诗人应当站在弱者一方。出有诗集《行吟者》、散文集《独坐菩萨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