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箪食 / 薄田里的愿无违

在钢筋水泥住惯了的人，对气候没太大的感觉。下个暴雨，在朋友圈发发视频；天气冷了，哆嗦着上网买几件冬衣。实在枯燥的很。倒是老一辈的人，只记花开不记年。花开赏花，雨落赏雨。离日子很近，住在气候的隔壁。

最近餐桌上很多萝卜，那是因为外公外婆菜园子里萝卜猛长。物不失其时，算得上是享受。俚语说，“冬吃萝卜夏吃姜，不劳医生开药方”。何乐不为呢？地里刚拔出来的萝卜，餐桌上的时令菜。

是日起风，作为冬天的第一天异常应景。外公外婆做了很多艾皮萝卜粄，下午一做好就叫我们去吃。一坐下，外婆眨着眼问我，“要酒不？喝一口？”立刻起身，去倒来一“口”酒。我的酒鬼外婆，一口即是一杯。

上个周末一大早去外公外婆的菜地帮忙（捣乱）。没有事先跟他们说。看到我的时候，两个老人家几乎是叫出来。穿着一袭白裙，外公第一句话是叫我不要去地里怕弄脏。他们从早上六点多开始打理园子，我们回到家已经快十二点。

回到家和外婆一起做饭。她把大根的芥菜头拍扁，说这样吃起来松。席间聊天，她说“老是哭的女人要不得。”讲的是别人，却像给我上了一课。大方贤良，不是一种美德吗？老是觉得自己受委屈，日子还怎么过。大概是这意思。大气点，有什么好计较憋屈。

从前的家，大户人家几兄弟姐妹跟着父母住。长大了，有了分歧才会“分家”。妯娌间、婆媳间，如果合得来一起做饭洗衣，闲聊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吧。当然人多间隙大八卦多，也有很多不如愿之事。

外公外婆疼我，从菜地搬菜回去也不要我提重的。在厨房，倒个水外婆都让阿姨来。我都主动做了，才知道菜那么重。在路上休息了两回。平时，他们都是这样搬回家的吧。

有一次在客厅，我坐在外公右边。我俩喝着茶，我说“种豆南山下”。

他说，“哈哈哈，草盛豆苗稀”。

我说，“但使愿无违”。

想来耕作薄田，是很多人的理想生活。其实付出很多很累，并非玩乐可以丰盛。每一棵菜旁边的小草，都是亲手一颗颗拔掉的。外公是写字的人，他是我笔墨的启蒙老师。现在背起诗来比我溜。戴起草帽的样子，俨然农夫。进可登堂入室，退可卷袖踏田。

我想，外公和陶渊明的心境不一样。外公外婆日出而作，那一亩三分的地是为了给他的宝贝们有干净的食物。如果小孙子喜欢的菜长不好、小孙女喜欢的瓜果不长花，他们会愁。念念叨叨，“怎么今年的菠菜那么少呢？怎么甘蔗不甜呢？”我去到的时候，外公就砍甘蔗给我吃。甘蔗还没到时候，不甜。外公急于给我尝鲜，还一直问我甜不甜。因为在乎，所以得失心自然会有。草盛豆苗稀这种事情，绝对不可以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