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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村,终点也是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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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最后一天,我来到白鹿村,村口悬着一口钟,五个凹凸有序的大字凝固在钟的正面,正对着来来往往的游人。冬日的风从灞河水面卷过来,凉到手心里,攥一把,皆是抖落不掉的寒气。阳光浮动在木桩上,忽明忽暗,一根根杵立的,仿佛就是飘忽而逝的道道年关。钟给一面墙遮住了阳光,黑沉沉的,静穆而又威严。站到旁边,人影瞬间矮下去,矮到白鹿原的尘埃里去了。



这样站着,站成一排,多么暖心!阳光恰好照过来,照亮每个人的脸,还有一双被世事的泪水冲刷得愈益清明的眼。看得清,该走近的人,是否欢迎他,或者她的靠近。冬日的民俗村,少了人潮涌动,少了人声鼎沸,家家特色小吃照样开着门面,热气腾腾的,安安静静地走进去,再走出来,一条巷子一条巷子走,白鹿村的民俗风情便钻入清清淡淡的心底。



他就是白玉稳。蓝田高堡中学的校长。12月26日,,我在阳光教师群发了一篇纪念文章《躺着,也是一座山》,白校长读之有感,加微信聊之。百度浏览,方知他不仅校长当得顶呱呱,散文也写得有滋有味。而且还得知,他跟我的同学很熟悉。来到蓝田,出了高速,白校长带同学在路口迎接。游民俗村,览影视城,品饸烙面,尝酸辣粉,一根裤带面,一份牛蹄面,吃不尽的美味,道不尽的热情。这些地方,这些小吃,他不知来过多少遍,尝过多少次,陪过多少客人,但他依然移步换景,兴味盎然地解说。如果没有对家乡浓浓的痴恋,何以会如此津津乐道?



卫恩利老师,白校长的同学。听白校长说,她的诗歌写得非常好,可惜我没有读过。也许都是教师的缘故,同样的爱好文学,初次见面,就没有了生疏感。在茶馆,自然而然地牵手,从时光深处走来,哪里像不曾认识的人呀?卫老师长我一岁,沉稳儒雅,宽厚温暖,时时处处为我拍照。卫老师说,佛言,百年修得同船渡,佛没说,多少年修得牵手行,我想,哪里是百年呢?应该是千年万年才行啊!



看看我这22年未曾谋面的老同学崇宏和他的小爱人卫红。卫红说,崇宏还是个娃娃性格。我心想,娃娃性格好啊!这样,他才敢鬓染霜发,脊背微驼,一身棉衣,迎着众人的眼光,搂着你款款走步。卫红多漂亮啊!哪里像个奔五的女人。肤色清亮,乳白,面若圆月,发若绿云。身材高挑,一袭雪白的羽绒服,走哪儿哪儿亮眼。她讲话柔声细语,理不说而自明,道不谈而自清。小学教师的身份,忙忙碌碌,生养两个孩子,还要照顾老公的饮食起居,就这样,崇宏还不知足。我要是个男人,就去抢过来。看崇宏还嘚瑟不?



蓝田饸烙面的老板。这是我此生吃过的最香的饸烙面。走进白鹿村,冷得瑟瑟发抖的我,被白校长带到这家店面。热气蒸腾,像老板热情的笑脸。他一开口说话就笑,爽快得跟白校长一样。大盆大锅摆在锅头上,旁边有豆腐切成的条块,羊血切成的条块,皆泡在大铝盆中。靠窗户摆放着三大摞蓝花瓷碗。客人从窗前经过,即使不吃,也会偏着头瞅几眼。我们刚坐进去一会儿,紧接着来了一拨客人。饸烙面做起来方面,抓起提前煮好的荞麦饸烙,放到滚沸的开水锅里笊一遍,再捞起来,加汤即可。蓝田饸烙,绵软劲道,汤味浓郁,后味余香。吃一碗还想吃一碗,今年吃一碗,明年还想吃一碗。不信,你去尝尝?



我从潼关走来。风萧萧兮灞水寒。人在关内,渺如蝼蚁。即使再挺立,如何高得过关门?这座影视城,因拍陈老《白鹿原》的电影而出名。影视城建有陕西的五座关。如果不是在这里,你何以能居高临下,双眼俯瞰五座关口的险峻与挺拔?脚底生风的感觉,不是你想象的飞黄腾达,而是历史的烟云,浮起轻薄的腰身,翩然一瞬。



穆氏酸辣粉。即使两天后的现在,回想起来,舌尖还是麻的。提起筷子吃的时候,就是惯常的酸,惯常的辣,惯常的麻,还有大冬天惯常的滚烫。吃过之后,擦擦嘴巴,抖抖衣裳,走出来,酸辣粉的味道才渐渐浮出。从没有这样麻过,麻味儿在舌头里游走,自舌尖到舌根,再从舌根到舌尖,里里外外,麻到极限。张开口呼吸,凉风一吹,麻味儿更加清晰。压根处,牙龈里,上颚下颚,口腔内壁,到处都是麻味儿,轻轻重重的,挠着每一根神经线。走了好一程路,麻劲儿还缭绕不散。这穆氏的酸辣粉,给我的蓝天之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让我从2016回味到2017,也许还会永远回味……



这样的眼神,你可曾见过?他盘腿坐在河边,坐在阳光里,旁边是太阳一样火红的柿子。他看着你经过,绝不会问你,买几个尝尝。我都怀疑,他不是到这里卖柿子的,只是借着卖柿子的名,来白鹿民俗村坐坐,看看来来往往的游客,听听他们说话的声响,哪怕没有声音,只看看游客的笑脸,也能消除孤单一人家居的寂寞。你看,他的目光暖暖的,特别温和的眼神,父亲一般慈祥。身后的一层树,掉光了碧绿的树叶儿,而他耳后斜上的白发,竟跟火红的柿子一样,美得让人心生怜惜!



你是否知道,我多么喜欢这一院泥土房?纯粹的泥土色,夹杂着零零碎碎的麦草。我的童年,直至少女时代,都是在这样的泥土房里度过。那些泥土一样的日子,渗透过多少泪水,我都记不清了。走在这一片泥土墙中,我仿佛回到童年,回到妈妈身边,撒娇着跟她要好吃的,好穿的,她什么都满足我。唯有她亲手建起来的泥土房子,没有能力推倒重建。而现在,家里钢筋混凝土建成的房子,安装了铁炉、空调,铺了白瓷地面,她却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留下来的,都是关于泥土的记忆。所以,我想告诉你,这一圈泥土色,是我最渴望亲近的颜色!



白鹿戏楼,秦声古调。红灯笼,红围巾,红地毯,裸露在寒风中的臂膊,都给阳光映出最清晰的本真。他们站得笔挺,放开歌喉,唱出了心中最真切的歌声。陈老在这里听过戏吗?他是否坐着一个小板凳,叼着一根旱烟袋,一边看戏,一边沉醉呢?那些坐在他身边,与他一同看戏的老人,都还健在吗?勺勺客的生命咏叹调是他写的吗?不敢想,一想心就痛。那年见他,抱着他的胳膊合影留念的一瞬间,何曾想过,几年后再见他,已经是黑纱绕着遗像,哀乐声声里,他眉头紧锁,目视远方?



黑娃和小娥,你肯定不会陌生。这个卫生间,叫出了经典文化的气息。一部《白鹿原》,带动了一个地区的经济发展。不仅文学,不仅旅游,不仅餐饮,不仅……不过,进去之前,照照镜子,一面大镜子,能分辨出性别的差异。你记得不记得,到这里,提醒一下,对那些忘记性别的人,总归有好处的。出来之后,照一照衣冠,照一照心房,清醒就好!


不知他敲的是什么鼓,只顾自地敲着,自顾自地唱着,陶醉到冬天不是冬天,好像是春天一样。小小的房子,低矮,窄小,却雅致。摆着碎碎的一堆乐器,看看也不懂。索性走过去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一眼。真是佩服他的勇气!有人没人,都是一个人的娱乐天下,多么勇敢!多么痴恋!


见过这样煎的鹌鹑蛋吗?是否闻到蛋里袅袅而出的鲜虾味儿?我想吃来着。最终没有勇气走过去,要一份大快朵颐。花馍儿见过吧?是否蒸过呢?小时候过年,蒸年馍,这样的花馍儿,是要走亲戚用的。哪里是穷苦人家能吃到嘴里的白面馍馍?而现在,只是看着好玩儿罢了。吃饱了酸辣粉,见到这一笼憨态可掬的动物形状的花馍儿,竟也没了食欲。油泼的一根面,店面里坐满了顾客,菜也不要,走进去咥一老碗面,喝一老碗面汤,抹抹嘴,腆着肚儿,出门逛影视城去了。



见到才子波浪,他那么沉稳那么用心,虽然读书时我们很少聊天,但是,我欣赏他的才气,敬重他的沉稳。如今,他的事业干得如日中天,我只有满满地祝福。莎莎瘦了,同桌那么久,我都能想起当年她葱白的皮肤上闪光的汗毛。她教会我写钢笔字,教会我用年轻的心生活。我又如何忘记?灞桥边,见面的那一刻,我紧紧地抱着她,她紧紧地抱着我,喜极而泣。她说,没想到,人真的会喜极而泣啊!莎莎,原谅我,二十年后,才去找你。也请相信我,以后不会再弄丢了!




他说,2016,是我的丰收年。我不否认。2015,我评了高级职称,2016,我评上特级教师。临近年末,又入选陕西省中青年作家“百优”扶持计划。曾经横亘在事业上所有的不顺,都被这些喜讯给冲淡了。但是,我又怎能被冲昏了头脑而沾沾自喜?我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和水平,还停留在一个没有攀高的阶段,不管教书,还是创作。我很庆幸,2016年的最后一天,来到神往已久的白鹿原,站在高天厚土的原畔,我更加清醒。还得冲刺,还得提升,还得突破瓶颈,还得付出更艰苦的努力。加油,高凤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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