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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口记忆:郑家窑散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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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器的发明是人类文明发展史上的一座里程碑,在还没有金属器具的时代,我们的先民们用水、火和泥土创造了陶。陶的出现,使人类的进化史向前迈进了一大步。我国的制陶史可以追溯到距今五千多年前的新石器时代,据《史记》记载:“舜耕历山,渔雷泽,陶河滨,河滨器皆不苦窳”。意思是说舜改进了陶器的制作工艺,从而使制出的陶器更加精美耐用。可见早在舜虞之前,就已经有了陶器,在以后的几千年里,陶器得到了极其普遍的应用,并使得“陶”这一工匠的名字与制弓的“张”做漆器的“漆”字等作为姓氏一直被沿用至今。

                                                                                        ——题记

 

        蔚县的制陶史,从目前出土的文物考证,可以远推到仰韶文化时代。在那个时代,繁衍生息在这块土地上的蔚县先民们曾用他们的智慧制造出了大量的陶器用于日常生活。随之在很长的一段历史时期内,陶和人们的日常生活一直是密不可分的。那些被县博物馆收藏的众多陶器珍品就说明了制陶业在古代的蔚县境内曾经有过一个十分鼎盛的时期,其中郑家窑就是当时最具代表性的一个制陶基地了。

        且不说郑家窑村建村的历史有多久远,单说它制陶的历史据说就已经有一千五百多年之久了,由此可见这座小小的村庄怎么也应该是近两千岁的“高龄”了吧!在他那两千多岁的苍老面孔背后,到底有多少个的故事在等着我们去探寻呢?其中郑家窑的那“几大怪”,就是最能吸引我一直以来想要走近它,想要诠释它,并且想要亲手撩开它神秘面纱的真正原因了,因为这“几怪”都和郑家窑的陶器有着密不可分的渊源。

        郑家窑位于蔚县城的西北部,距阳眷镇十五华里,从阳眷镇到郑家窑途中要经过“五里平”、“三里沟” 和“七里坡”,别看这短短的十五里路,这里便有一怪。如今这条路路虽已几经修改,但交通仍然不太方便,尤其是“三里沟”,两边是陡峭的崖壁,中间夹着一条七拐八弯的窄道,地形显得十分险要,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走在这里,山风呼啸,天悬一线,胆小的人难免会心跳加快。加上从前这里常有劫匪强盗出没,所以人们都不敢独自经过,而总是要三五成群地搭伙而行,后来为了减轻行人的恐惧感,人们将原来的“五里沟”改称为“三里沟(实长五华里)”,把平坦的“三里平”改称为“五里平(实长三华里)”,并且一直沿用至今。这就是郑家窑的第一怪——“路怪”,有民谣道:郑家窑的路真是怪,三里沟走不到头,五里平几步步迈。当然如果你有着足够的胆量和心情,在途中你自然可以欣赏一番不错的景致。

        在我的记忆里,还留存着儿时随父亲去郑家窑时的情景,哪时走“三里沟”时,觉得人夹在那狭窄崎岖的小路上,就像一只只蚂蚁在缓慢地爬行着。那沟里两边的陡壁上的花草树木,吸引着我好奇的眼睛,漫长的沟,像一条没有尽头的长蛇,崎岖蜿蜒,一直向深处延伸着。我跟在父亲和几个大人的身后,像一只欢快的小鸟儿,时不时地采摘一些好看的却不知名的小花儿,又像一只小小的蝶儿,飞忙于花丛之间。我早已忘记了此段路上那可怕的匪人的故事。父亲笑呵呵地望着我,然后一块帮我采一些高处的小花儿……等到“七里坡”时,我再也无暇欣赏坡上的风景了,腿已然不听使唤了,那记忆中的“七里坡”又陡又漫长,我怎么也无法赶上父亲的脚步。走到一半时,父亲弯下腰将我背起,我在父亲宽大的背上像在温暖的摇篮里一样,无心再去观赏满目的秋景,闭上眼,听那秋风吹过树林,吹过山坡的声音,听那欢快的百灵鸟的歌唱,用心去感受父亲的温暖与慈祥。

        今天,又是一个一样的秋季,我又踏上了这条风景依旧的山路,却不是在父亲的肩上,而是在车里,极目远眺,儿时那些曾错过的景致又现眼底。当然,在太平盛世,再没有了提心吊胆的感觉,倒有几分曲径寻幽的雅致,如今的道路两旁依旧是茂密郁葱的树林,它们为这漫长而又狭窄崎岖的小路增添了几分森然之气,那些各色的野菊花,一片片的“鸡蛋黄”花,紫色的“风铃儿”花,白色的“青杠”花,浅粉的“头疼”花,以及一些叫不上名字却很好看的花儿,点缀在郁郁葱葱的绿树丛中,使这里倒有了几分“世外桃源”的意境。打开车窗,那花儿的清香乘着清新的空气沁入心扉,百灵鸟和布谷鸟的叫声此起彼伏,那种惬意油然而升,让你有一种想亲近自然,拥抱大地的感觉。将车停至一边,我们下的车来,去采摘那清香的野花儿和那些熟透了的野果,几乎忘记了我们还要去的地方。

        许久,我们才又很不情愿地上了车,车子缓慢地爬上了“七里坡”,放眼望去,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土黄草青,树林掩映,丘壑起伏,一块块的梯田,尽收眼底,俨然一派黄土高原的景象,简直和刚刚被我们甩在身后的“三里沟”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景色。秋阳云影下,一片高低错落的房屋,像一幅天然的油画卷,映入了我们的眼帘,这里便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郑家窑村了。

       将车子停放在路边,信步走在这古老的用一块块青石铺就的经过了千年打磨的光滑的街道上,感受着空气里泥土的气息,我才真正触摸到了这位老人的胡须。这里的街道和房子都是依地势而建,步步是坡,很少有平坦的去处,不由使人想起了山城重庆的模样。

        站在村中的最高点——玉皇阁上,郑家窑这一古老村落的全貌便可一览无余,鳞次栉比的屋顶,参差错落如棋子一般散布在塬上,煞是好看,村边那一座座圆锥状暗红色的建筑物依沟而建,点缀在高低有致的村围里,形成了一道饶有趣味的风景,这些就是烧陶器的窑址了。走进郑家窑村,便是走进了一个陶的世界,一个陶的国度,这里的房屋,院落乃至地面都是陶的领地。这也就形成了它的第二怪:“郑家窑第二怪,房屋院墙瓦杂①盖”。

        我见过的农家院也并不少,它们大都各具特色,如南方用竹子围成的篱笆院,北方用葵花杆②围城的排插子③院,还有用荆棘柴草围就的半开院……却从未见过像郑家窑村的这些瓦杂院。人们用那些缸、罐、管等的残次品建墙盖房,又用它们围成了院墙,并且在院墙最上面的一层陶管陶盆里,还装上土,种上了一些花,摆弄出了他们这独特的“盆景”,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盆景”形成了一道独特的景观,而且这样的“盆景”既环保又美观,还给这个小村增添了几分雅致。在这些小院和屋子里的地面上大都是些由一块块黑光油亮的破碎的陶片拼在一起,而形成的一个个独具匠心的图案,我想那可能是最早的“地板砖”了吧!难怪这里还流传着这样的民谣:郑家窑,好地方,坛坛罐罐盖正房。儿时对此不太懂,只是好奇,现在我却终于诠释了它的含义——这些陶器既是他们的经济来源,也是它们的“建筑原料”。

        如今,望着那些几经颓废的窑址,我的心里油然生起一阵莫名的惆怅。

        虽然我们在来郑家窑之前,事先已做了一些功课,初步地了解了一些有关郑家窑的资料,但当我的脚踏踏实实地踩在这片土地上,真真切切地感受着它的气息时,心里不免还是有些失落,曾经一度辉煌且历史久远的陶乡,现如今却是满目的萧条,满眼的苍凉,我们的脚步追随着目光所捕捉到的遗迹,时高时低地仔细地搜寻那已失落的“明珠”,就像在寻找丢失的孩子一样,心扯痛着,眼里蓄满泪水……

        唯一让人欣慰的是,我们尚且还能看到几处保存尚好的烧制陶器的窑址和那些由缸缸罐罐盖起来的房子以及围起的院墙,它们虽然饱经了岁月的销蚀,却依然以其独特的景致迎接着我们。

        站在那历经沧桑的窑址前,极目远眺,那星罗棋布的尖尖的窑址和一座座独特的院落,仿佛在向我们诉说着往昔的繁华。我们顶着秋日的艳阳,在陶的国度里漫游,任汗水浸透衣背,泥土沾满身上……

        时值中午,我们终于找寻到了陶乡很有名望的老艺人家,令人遗憾的是年已古稀的老人,已将以前的记忆丢失了,尽管他依然热情地和我们攀谈,但言语却有些颠倒,语无伦次了,然而他那份纯朴,敦厚和真诚却没有丢失。老艺人的儿子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交谈中得知他家是世代的制陶之家,只是到了现在,迫于多种原因,也已放弃了这门祖传的手艺。从他的眼神和话语中,我能体会到他对制陶的那份情感,言谈间我们对郑家窑及其制陶史又有了更深的了解:郑家窑,原名正嘉尧。据传说,后来因有一位姓郑的陶匠在这里制陶发了家,才被改为现在的名字的。郑家窑制陶器的历史,经专家研究考证认为,早在唐代甚至更早,这里就已经开始烧制黄釉、绿釉和三彩釉的陶器了,并在辽代达到了最兴盛的时期。将蔚县境内各处出土的唐代陶器与这里古窑址挖掘出的陶片做一比较,专家发现无论是材质,形状和釉色都十分相似。由此可以断定,郑家窑的先祖们就是在这块土地上创造了这一宝贵的财富,并依靠它在这块原本贫瘠的土地上将生命的薪火传递至今。

        郑家窑村处于丘陵地带,交通不便,水资源贫乏,干旱少雨,农作物收成菲薄,但老天爷并没有抛弃这里的人们,当地遍产一种叫“坩子泥”的陶土,其化学成分接近于瓷器的原料高岭土,是烧制陶器不可缺少的优质材料。再加上当地有丰富的煤炭资源,于是人们就地取材,将制陶业发展的红红火火。在最兴盛的时期,郑家窑有数十个窑口,几百人从业,其产品种类繁多应有尽有。并且开发出了郑家窑最具典型的产品——黒陶。它以西沟特有的黄土做釉料,在烧制过程中,燃料中的碳元素渗入了釉中,最终形成了黝黑光亮的奇特效果,这些黑陶不但是人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用品,而且还可以当做艺术品来欣赏把玩。当地人除了将少部分产品用于自己的日常所需外,将大量的黑陶产品都销往外地,蔚县及周边地区以至坝上内蒙等地用于储粮、盛水、腌菜、储酒的瓮、坛、缸、罐和做饭用的盆,吃饭用的碗、盘、碟等,大都出自这里。

        当时,每年开春后,村中的艺人们就开始制陶烧陶,他们将烧好的那些陶器放置院中或窑边,等到入秋后就开始外出去卖那些成品。那时,条件好的是用驴车拉,次一点的是用驴驮驮,最差的就是用木制的推车推着去卖了。为防外出遇上匪徒强盗,所以村人一直有习武的习俗,一是为强身健体,二是为外出防身。因此村中又流传着一则民谣曰:郑家窑第三怪,驮驮的毛驴有三踹(弹)。据传说,有一次几个外出卖瓮的人遇到一伙土匪,他们在打斗间,另外几个强盗想要趁机抢走驮驮的驴儿,谁知刚走到驴儿的跟前,那驴儿就抬起后蹄就将几个强盗踹趴下了,其余的土匪早让卖瓮的师傅给打跑了。此后就流传了前边的民谣,又说:郑家窑的架打不得。

        那时制陶业是郑家窑人主要的生活来源,据村里的老辈人讲,当时的郑家窑由于市场需求量大,几十个窑口日夜不停地烧制,工匠们上夜班时还随身携带一面锣,一边走一边敲,为的是吓跑夜晚出没的猛兽。白日里青烟四起,夜晚中火光闪烁,是当时郑家窑特有的景观。听到这些,不由得使人想起了李白的《秋浦歌》:“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赧郎明月夜,歌曲动寒川。”这时的郑家窑村可以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陶乡了。

       “学捏泥,苦中会,冷房潮地泥挨背”。这是流传在制陶艺人口里的一首民谣,它形象地反应了郑家窑制陶工匠们的劳作状况。制作陶器从选料到成品,其中要经过粉碎过筛,闷泥、踩揉、捏制、晾晒、上釉、装窑、烧窑、出窑等十多道工序,而每一道工序都要求工匠们全神贯注,不能出任何差错,不然,烧出的就是废品。其中捏制工作就需要三个人合作才行,一人转轮,一人捏制,一人供料。烧制看火的师傅更是要经验超常的老火师,火的大小,什么时候什么样的温度,如有一点误差,就会前功尽弃。

        说到烧窑,就不得不提村中的第四怪了,民谣又称:郑家窑怪中怪,木头炉底烧不坏。

        您千万别不信,这里烧窑的炉底不是用钢铁铸成,而是用一根根木头搭制而成的,烧窑时在这些木头炉底上边盖上些残陶片,便可防止上千度的高温将炉底烧着了。在当时,要想制作一个那么大的铁炉底,一是难制作成本太高,再就是炉门小,不易安装。所以聪明的郑家窑制陶艺人们,就地取材,选用木头,想出了如此奇特且既不花钱又省事的方法。其精妙之处,怎不叫人拍手叫绝!但是制陶所需劳动强度大,耗神费力,再加上是属于纯手工业,效率低,利润小,工匠们的辛勤劳作,除了能维持生计,勉强达到温饱外,要想靠它致富是很难的。即便如此,世世代代的郑家窑的制陶工匠们倾其一生全力投入到自己的事业中,他们不愧是创造者,他们硬是凭着自己的一双巧手,创造了堪与艺术大师媲美的作品,既改善了自己的生活,也为后人留下了一笔精神和物质财富。

        近年来,由于社会的发展,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陶器的市场需求急剧减少,再加上煤炭价格日益攀升,郑家窑的制陶业已日渐冷落了。

        现在,这里的窑口早已灰冷烟消,老一辈工匠大都已经作古,在世的也已是髦耄之年,年轻一代的人早已放弃了这一祖辈传下来的手艺,为了生活另谋它计。“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一理论多少有些残酷,也有些无奈。在当前的市场经济大潮中,要想恢复郑家窑的制陶业太难了。而能够决定其存在的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把它作为一个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项目保留传承下来,但愿这不会是一个“梦想”吧!

        郑家窑作为曾经的陶乡,已经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历史。只有那些随处可见的陶器碎片和废弃的窑址,还留在人们的视野中,仿佛在用无声的语言向人们诉说着那一段辉煌的岁月……

告别郑家窑,告别陶乡,我们的心情是沉重的,再无心观赏那一路上的景致了,而留在我们每个人心里的是久久的沉思……

       注解:①瓦杂:有瑕疵的陶制品和陶片,俗称瓦杂。②葵花杆:向日葵的主干。③排插子:绑扎成一排的类似篱笆的栅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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