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时代的宗师,普遍的说法便是,他开创了中国现代陶瓷艺术的先河;
他,有无数人从他身上吸取部分养分,形成了自己的风格,成为当代陶瓷艺术大师;
他,开创了陶瓷大写意风格,是陶瓷界的齐白石,在专业上确保了收藏前景;
他就是周国桢,景德镇历史上第一位艺术家(历史上仅有工艺美术大师),他扎根景德镇,开始了他创作风格上的4次大创新。第一次是50年代写真主义的蒙胧期,第二次是60、70年代利用色釉窑变为主的唯美期,第三次是80年代反朴归真的古风期,第四次是90代到现在大写意为主的新表现期,“下笔无悔、一笔成型,意到笔不到、似与不似”是他风格的完美写照,与齐白石的“大写意风格”殊途同归。
周国桢有一件代表作叫《任重道远》,这是一只雄纠纠、气昂昂的骆驼。它昂首挺胸、迈着雄健的步伐,走上了新的征程。隐藏在这只骆驼身体里的,是做任何事情都不会是一帆风顺的,即使获得了短暂的成功,依然要不畏艰难、勇敢跋涉,像骆驼在沙漠中一般昂首挺进直至走到目的地。这行走在漫无边际、没有任何坐标指示的茫茫沙漠中的骆驼不正是周国桢的自我写照吗?
民间的可以成为民族的
周国桢的一生颇具传奇色彩,他的传记就算写上十天半个月都未必能够交代清楚,不过笔者不能不提一下他的童年,正是这样的经历,才有了我们今天所看到的大师陶瓷艺术作品。在周国桢的湖南老家,每到正月十五便到了一年中最让人期待的时刻,乡村独角皮影戏是孩子们的最爱,而此时的小周国桢最期待的还是家家户户在做的“米塑”,那是农家用米粉掺水糅合做成的各种家禽和家畜,用来祭祀敬神,预祝来年丰收。家禽和家畜各种形态的造型,从周国桢刚记事开始便深深的扎根在脑海里,不仅每次都跟着学习做,还总是偷偷的把它们搬进被窝同眠,饿了就啃它一个。
等到进了私塾,师从周先甫、周荣坤以及美术教师罗从宾等人,虽然不甚用功,但绘画写生却显露了奇才,常让小伙伴赞叹不已。稚拙与童趣,周国桢难以忘却,他庆幸自己出生在农民家庭,他的童年是在民间艺术编织的摇篮里度过的。小学毕业后考入安仁县简易师范学校读书,之后,又考人长沙华中高级艺术专科学校,这不仅是他个人的志向,主要是这类学校学费便宜,有时还可以免掉些杂费。从县城到省城,他的眼界扩大了,兴趣趋于浓烈,主攻国画、西画、图案、劳作(雕塑)和音乐等。
正是源于对民间艺术的欣赏,促使他不断琢磨和研究,。比如中国古代的、民间的、传统的艺术,为什么老百姓喜欢?像戏剧、民间工艺、石印和年画等,为什么老百姓爱买爱看?周国桢像海绵吸水一样,汲取着中圈古代的和民间文化艺术的丰厚营养,认真地学习和揣摩着当代中国画家的艺术造诣。也恰恰是因为这些原因,在1954年周国桢跟随前来中央美院“挖人”的景德镇宣传部长孙文畔去了景德镇,这一扎根就整整过去了60年,因为在他的脑海中,景德镇有许多民间艺人和大量的瓷器工艺,这中间所蕴含的艺术价值无疑是非常巨大的,当一大批民间艺术汇集在一起也就有了民族的艺术特色,也正是从对这些陶瓷的研究与设计中,他找到了世界巅峰艺术的所在。
一门“天人合一”的艺术
动物题材作品代表了周国桢过去创作的每一个标志性阶段,动物题材,表现的虽然是动物,但表达的却是人的思想意识和感情。在周国桢“动物理论”中动物有三大特征:性格特征、动作特征和形体特征。它们可分为两大类:一类是食肉动物,一类是食草动物。由于食肉动物的主食是肉,它们必须具备进攻的能力,并具有凶猛的性格;食草动物因有足够的草料可使他们生存,因而养成了温顺忠厚的性格。食肉动物的眼睛大都长在额的前面,便于发现猎物,他们有锐利的牙和爪,颈短腰长,体形灵活;食草动物的眼睛则大都长在额的侧面,能观前观后,便于逃跑,它们的颈长腰短,有的头上长角,以便自卫。好动的猴子或探头窥视,或偎依搔痒,逗人发笑。兔子常回首眺望,前脚收缩,若发现敌情,拔腿就可逃跑。另外,食草动物能躺不能坐,它们既无利爪又无利牙,最多只能依靠角自卫。食肉动物则不然,它们可坐可躺,能张牙舞爪吓唬对方,并寻机进攻。这一理论来自他对动物生命的观察,也为他开创陶艺艺术的新领域奠定了基础。
周国桢强调,动物不单纯是动物,它们也是人文的,比如蝙蝠是哲学家,它批判黑夜,但不因为夜色而毫无根据地敌视一切;它热爱白昼,但不因为阳光而不顾事实地赞美一切,它还给事物以客观的本来面目。在他找到了方向之后便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创作,也正如他所说:“陶瓷是天人合一的艺术品,不仅仅需要美学的造诣和精湛的技巧,更需要在烧制过程中得上天的配合。”这种上天的配合注定了陶瓷艺术像赌博般的存在,赌赢了作品价值连城,赌输了作者将一无所有。
多年以前,他正在烧制一高温釉“花豹”,当温度升到九百摄氏度时,突然发了停电。他沮丧地打开窑门,竟然意外地发现了一奇特现象:釉色在九百摄氏度下呈分裂、聚缩状态,成自然有序的龟裂,恰如其分地表现了豹子的状貌征。他为之欣喜,一次停电事故竟衍生出一件精美绝伦的作品,他立即为之取名“雪豹”。对此,周国桢之为是“天成偶得”。随后,他不断发展和完善这一巧,在运用上达到了随心所欲的程度,形成他后期艺创作的特有的典型风格。陶瓷挂釉等于披上一美丽华灿的衣裳,光彩照人。所谓缥色、月白、天青、粉青、豆青、蟹壳青、茶叶末;所谓均红、祭红、宣红、郎窑红、鸡血红、桃花片、美人醉、三阳开泰;所谓卵白、甜白、青白、象牙色;所谓玉毫、油滴、玳瑁、鹧鸪斑;所谓窑变、都为负有盛名中国经典釉色。周国桢感叹道,“陶瓷艺术是一门妙无穷的学问,一辈子学不完,做不完。”
真正的艺术在于发现
雕塑,人类最古老的艺术。陶瓷,则是中华民族的伟大创造,一向被誉为“华夏文明的太阳”。英语China一词,既表示中国,又表示瓷器。被称之为“火与土”的陶瓷艺术,正是中国古代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和光辉象征之一。“论发明创造,陶瓷不能入选四大发明;论国粹,陶瓷艺术依然无缘该行列;但熟不知海外博物馆中所收藏的中国艺术品基本上都是陶瓷,鲜见其他形式的艺术品;每每国际拍卖中中国艺术品所拍出最高价者,基本又都是陶瓷;这样一门有市场有文化底蕴的艺术门类,为什么只能停留在工艺美术层级呢?”一提起这件事,周国桢总是耿耿于怀,“不过比较令人欣慰的是,已经有一些艺术家、教授、学者们认识到了陶瓷中所蕴含的艺术价值,一部分陶瓷创作已经过渡到了纯艺术阶段,每年前往景德镇学习的艺术家们已经超过万人。”
在与笔者的交谈中,八十多岁的周国桢精气神十足,三两句话便能戳中当下的艺术发展之弊,“现在很多年轻人盲目崇拜西方艺术,从而将所有民族艺术弃之如敝履,这是多么可悲的。大艺术家毕加索曾说过,西方没有艺术,真正的艺术在中国。以前我也很崇拜西方艺术,但在82-83年随陶瓷学院去看兵马俑时,我被汉代的东西彻底震撼了,最好的造型艺术在汉代。到了85年,我越来越意识到这种观点是对的,于是开始用匣钵土、很粗糙的紫砂泥和瓷土三合一的土来进行创作,直到近些年,我看到了国际上一些大名家对我们中国艺术的看法和我的看法一致了。虽然过了这么多年才得到印证,确实值得了。”
“所以我们的年轻人,学习时要么就原封不动的搬,要么就完全否定它,西方艺术的优点没有学到,却学到了艺术表现上的走极端。我倒是觉得不要去模仿人家的东西,要多花费一些时间好好的去研究我们本国的东西,我们科学技术方面确实不如人家,但是我们的5000年文化史不是虚的。所以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认识到什么是真正的中国的东西,中国的东西到底最高水平达到什么程度,真的艺术在中国怎么理解,西方没有艺术又要怎么理解,我们要重视我们的民族的东西,把民族优秀的东西充分吸收进去。”周国桢认为,“中国艺术的核心就是中庸之道,我们表现在艺术上的就是是或不是,有像的一面又有不像的一面,不太具象又不太抽象,以一当十以十当百,才是艺术的最高境界。更要学会自己去发挥,任重道远,既可以代表发展任重道远,又可以代表发展就必须像骆驼,艰苦奋斗才能达成目标,内涵很宽广,这才叫艺术,看起来什么都不是,更别谈内涵、意境、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