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虫鸟的振翅展翼
“斯”字用于表示虫鸟的振翅展翼,首先涉及的是《周南·螽斯》,首章如下:“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毛传:“螽斯,蚣蝑也。诜诜,众多貌。”这是把“螽斯”作为一种虫名加以认定。对此,王先谦写道:
毛诗作“斯”,故后人以“斯”为语词,而溷“螽斯”与“螽”为物,此大谬也。
王先谦同意毛传的说法,认为“螽斯”是虫名,其中的“斯”字不能视为语词。“螽斯”与“螽”不是同一种虫,毛传释“螽斯”为蚣蝑,《尔雅·释虫》称:“蜤螽,蚣蝑。”郝懿行引陆玑说:“然则螽为总名。”由此看来,蝗虫、蚂蚱一类皆可统称为“螽”。《尔雅·释虫》所列有“蛗螽”、“草螽”、“蜤螽”、“蟿螽”,前二者见于《召南·草虫》。这些名称都是在“螽”的前面冠以其他单字,而不是把其他单字缀于“螽”字之后。“螽斯”的词序则与《尔雅·释虫》的做法相反,是把“斯”字缀于后,由此推断,这篇作品所指的虫应为“螽”,而不是“螽斯”。把“斯”字视为语词固然不可取,但它绝不是虫名的组成部分,而是用作动词。“螽斯羽”,指蝗虫之属振动翅膀在空中飞。如果把“螽斯”作为虫名看待,那么,“螽斯
羽”这种组合就无法和下面的“诜诜”相贯通。“螽斯羽”、“诜诜兮”,是说振翅而飞的蝗虫之属数量众多,由此引出后面祝福子孙成群之语。
用“斯”字表示鸟类展翅,集中见于《小雅·斯干》。这首诗是叙述贵族建筑宫殿的全过程,其中第四章如下:
如跂斯翼,如矢斯棘。如鸟斯革,如翚斯飞,君子攸跻。
前四句诗连续运用比喻,其中三处与鸟的展翅相关。“如跂斯翼”,毛传:“如人之跂竦翼尔。”孔颖达疏:“如人跂足,竦此臂翼然。”这是把“如跂斯翼”说成是如同人企足肃立,把“翼”释为整饬之象,这就使此句在结构上无法与其他三个比喻相一致,因此这种说法难以成立。“如跂斯翼”,是从整体描写宫殿飞檐如鸟展翅。“跂”,指宫殿分布,多座建筑错落分布。《小雅·大东》的“跂彼织女”,指的是三星鼎立而构成三角形。《斯干》的“跂”字则指分布着多座建筑,它们的飞檐如鸟展翅。“斯翼”即展翅之义,“斯”指张开、伸展。后面的“如鸟斯革,如翚斯飞”,则是把前面“如跂斯翼”的比喻进一步细化,所作的描写更加具体,把如鸟展翅的飞檐分成两种类型。第一种类型是“如鸟斯革”。“革”,韩诗作“????”,并云:“????,翅也。”对此,陈乔枞作了如下辨析:
《说文》“????”下云:“翅也。”正用韩诗。《广雅·释器》云:“????,翼也。”即本韩诗之文,而训从毛传。毛诗作“革”,乃以“革”为“革羽”之省借,故训为“翼”,翼即翅也。韩、毛小异而训义同。
陈氏所作的辨析是有道理的。对于“如鸟斯革”,毛传:“革,翼也。”这句诗指的是宫室飞檐如同鸟张开翅膀。第二种类型是“如翚斯飞”,是说房檐如彩色雉鸟展翅而飞,较之第一种类型更加富有动态感。如果说第一种类型是如鸟展翅欲飞,第二种类型则是如鸟振翅高飞。在这三个以鸟展翅作比喻的句子中,“斯”字都用作动词,指舒展、张开。
用“斯”字表示鸟翅展开,《论语·乡党》篇也有这方面的记载:“色斯举矣,翔而后集。”这两句是描写山雉的起飞和降落。其中的“色”,指惊恐。《公羊传·哀公六年》记载,齐国诸大夫前往陈乞的家中,“于是使力士举巨囊,而至于中霤。诸大夫见之,皆色然而骇。”何休注“色然,惊骇貌。”“色斯举矣”,是说山雉惊慌而展翅飞起。“斯”,指山雉展翅。“举”,指起飞。
“斯”在《诗经》、《论语》中用以表示鸟的张翼展翅,《山海经》中的鸟类精灵,其名称有时也缀以“斯”字。《西次一经》记载:皋塗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鸱而人足,名曰数斯,食之已瘿。”鸟名“数斯”,“数”有频繁、密集、急促之义。“斯”指展翅。鸟的名称是快捷展翅之义。《北次一经》写道:“灌题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雌雉而人面,见人则跃,名曰竦斯。”对此,袁珂先生作了如下辨析:
郝懿行云:“《楚辞·卜居》云:‘将哫訾慄斯。’王逸注云:‘承颜色也。’哫訾,即足訾,其音同;慄斯即竦斯,声之转。”珂案:上文訾“见人则呼(或笑)”,此竦斯“见人则跃”,正王逸注所谓“承颜色”之状,郝说可信。
鸟名“竦斯”,“竦”,指伸长脖子,踮起脚跟。“斯”,谓展开翅膀。此种精灵“见人则跃”,它的名称正是对这种动作的生动描述。
综上所述,用“斯”字表示鸟的展翅,不只是见于《诗经》,而且还见于先秦其他文献。“斯”字的这种用法,仍然是由它的原始本义而来,取其“析分”、“张开”之义。
六、事物错落分散的格局
《诗经》中的“斯”字,有时还指事物错落分散的格局,主要有以下几种情况:
第一,审视对象本身呈现的是错落分散的状态。
《小雅·蓼萧》共四章,首章开头两句如下:“蓼彼萧斯,零露瀼瀼。”“蓼”,高大之义。“萧”,艾蒿。“斯”,指分散状态。艾蒿单根独株,而不是丛生,各株之间比较分散,故称“萧斯”。
《小雅·湛露》是以贵族夜饮为题材,第一、二、三章均以“湛湛露斯”开头,首章如下:“湛湛露斯,匪阳不晞。厌厌夜饮,不醉无归。”“湛湛”,露水很浓之象。先民对于露水的审视,关注它的圆状形态。《郑风·野有蔓草》写道:“野有蔓草,零露漙兮。”这里的“零露”,指一颗又一颗降落的露珠。“漙”,指露珠圆圆的状态。《湛露》第二、三章开头两句分别是:“湛湛露斯,在彼丰草”;“湛湛露斯,在彼杞棘”。植物叶片上的圆形露珠,不是聚集在一起,而是处于分散状态。诗中的“斯”字,指的就是露珠的这种分散状态。
,把那些在位的庸人奸臣比作稗草,诗中写道:“彼疏斯稗,胡不自替。”稗草果实很粗劣,故称“疏”。稗草往往错杂在谷类作物中间,需要把它拔除,这里的“斯”,指稗草错落分布的状态。这两句诗表面是说,粗劣混杂在谷物中的稗草,为什么不自我清除掉,实际是指责在位的庸人奸臣不肯主动退出。所谓的“斯稗”,指处于分散状态的稗草。
《大雅·公刘》叙述公刘率领周族迁到豳地之后的一系列举措。第一章写道:“笃公刘,于胥斯原。既庶既繁,既顺乃宣,而无永叹。陟则在巘,复降在原。”有时登上小山,然后下行到原。这里的“斯”字,表示高平地块的分散错落。第二,人的实际操作对象呈现错落分散的状态。
《大雅·思齐》歌颂周文王及其母亲太任、其妻太姒,首章如下:
思齐大任,文王之母。思媚周姜,京室之妇。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
对于最后两句,毛传:“大姒,文王之妃也。大姒十子,众妾则百子也。”这是把“则百斯男”解释为文王之妃太姒有一百个儿子,其中包括文王其他嫔妃所生。后代注家基本沿着这个思路进行阐释,并从后宫嫔妃数量的规定方面加以考证,实际上已经走入误区。《说文解字·刀部》:“则,等画物也。:
等画物者,定其差等而各为介画也,今俗云科则是也。介画之,故从刀,引伸之为法则,假借之为语词。
“则百斯男”中的“则”字,用的是它的本义,而后代注家皆将其作为语词加以处理,因此走入误区。这里所说的“则百斯男”,指太姒给百位子孙
定规矩、立准则,对他们加以引导教诲。这里所说的“男”,指子孙辈男性。这些子孙有的是太姒本人所生,有的是文王其他嫔妃所生,还有的是儿辈的夫人所生。因为他们不是同一血缘的女性所生,故称“斯男”,表示众多男性分属于不同的支脉。
《豳风·七月》叙述年终宴饮时写道:“朋酒斯飨,曰杀羔羊。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毛传:“两樽曰朋。”对此,马瑞辰作了如下解说:
案《仪礼》惟士冠礼、士昏礼,醴尊皆侧尊,无玄酒。注:“侧犹特也。”无偶曰侧,侧者无玄酒。其乡射礼、大射礼、燕礼、乡饮酒、特牲馈食、少牢馈食礼,凡设尊并两壶者,有玄酒也。此诗“朋酒”传训“两樽”,盖亦兼玄酒言之。
由此看来,诗中所说“朋酒”,指分置于两个器具中的酒和水。所谓的“玄酒”,指明水,亦即洁净的水。“朋酒斯飨”,是指分别饮用酒和明水,“斯”字表示酒与明水放置在不同部位,人们饮用对象之间的分散状态,当然人们也是区分开来加以饮用。
《小雅·甫田》是一首农事诗,末章对周王公田丰收景象有如下叙述:
曾孙之稼,如茨如梁。曾孙之庾,如坻如京。乃求千斯箱,乃求万斯仓。
这里的“曾孙”,指的是周王。对于结尾两句,郑笺:“成王见禾谷之税,委积之多,于是求千仓以处之,万车以载之。”“箱”,指车辆。诗中所说的“千斯箱”,指千辆单车;“万斯仓”,指分立的万座粮仓。这里所用的“斯”字,表示众多单个的车辆和粮仓,处于分散状态。
第三,人的行为方式本身呈现疏散状态。
《小雅·宾之初筵》写道:“大侯既抗,弓矢斯张。射夫既同,献尔发功。”这里描写的是准备射箭的场面。箭靶已经设立,射手们准备大显身手。这里所说的“弓矢斯张”,指的是箭在弦上,即将射出。其中的“斯”字,指的是几位射手各就各位,处于分立状态,而不是指单独个人的动作,诗中的“射夫既同”已经透露出这方面的信息。《大雅·行苇》描写射箭场面,也反复提到“四鍭既钧”,“既挟四鍭,四鍭如树”。“鍭”,指金属箭头的矢。比赛射箭时四人一组,侯上有四个目标,每人各射一个,都用同样的箭。
《大雅·公刘》第四章写道:“笃公刘,于京斯依。跄跄济济,俾筵俾几,既登乃依。”这里的“依”,指的是聚餐宴饮。虽然是聚餐宴饮,也要按着既定礼仪进行,有尊卑长幼之序,参加者根据自己的角色各就各位,秩序分明。所谓的“斯”,就是用以表示参加人员彼此之间的区分、等差。
第四,人的实际操作的结果呈现分散状态。
《小雅·出车》叙述周宣王时期南仲领兵征伐
玁狁,第二章写道:
我出我车,于彼郊矣。设此旐矣,建彼旄矣。彼旟旐斯,胡不旆旆?
这几句诗通过描写战旗而渲染军威。“旟”是以鹰鸟为图案,“旐”是以龟蛇为图案。旗帜的图案是军队将领地位的象征,同时也是部队来源的标志,因此,不同图案的旗帜分置于各自所属单位,不相混杂。“彼旟旐斯”,是说这两种图案的旗帜是分开的,不在一处,故用“斯”字加以表示。旗帜是人所制作和树立的,作为人的实际操作的产物,不同的旗帜在行军过程中处于分立状态。
《周颂》的《载芟》、《良耜》是两首农事诗,其中都有“播厥百谷,实函斯活”两句。“实函”,指种子播在土壤中,已用土遮盖。“斯活”是指种子发芽、成活。这里所以使用“斯”字,是因为前面有“播厥百谷”之语。播下的是多种农作物的种子,“斯活”表示各类种子分别发芽、成活,“斯”字表示的是人的播种结果所呈现的状态,强调各类农作物之间的区分和各自相对的独立性。
第五,用于时间的计量分割。
时间的流逝持续不断,是无法分割的。但是,在人的观念中却可以分割出时段,用以对时间的计量和表述。“斯”字的本义是“析分”,由此而来,《诗经》对时间的分割和计量有时使用它。
《大雅·下武》歌颂成王及应侯,第五、六两章后面的两句分别是“于万斯年,受天之祜”;“于万斯年,不遐有佐”。其中的“不遐有佐”,指很远的地方都有周王的辅佐。“不”,通“丕”。“遐”,谓远方。这里的“于万斯年”,指的是万年,直译为有万个分开的年。“斯”字仍取其“析分”之义,意谓分别计量的年有万个相加。
《周颂·载芟》末段叙述年终的祭祀礼仪,在追溯礼仪的由来时写道:“匪且有且,匪今斯今,振古如兹。”“且”,谓“此”,分别指的是当下、祭祀。“匪且有且”,意谓不是此时才出现祭祀。“匪今斯今”,都是强调不是从当下才开始。“匪今”,不是此时。“斯今”,则是说离开当下。最后指出“振古如兹”,从古代就是如此。这里所用的“斯”字,还是取其“离析”之义。其实,《小雅·甫田》的“乃求千斯箱,乃求万斯仓”,也是把“斯”字用于计量,但不是计量时间,而是计量车辆和粮仓。“斯”字所固有的“析分”之义,使它在语言表述中具有计量功能。
“斯”字被抽象化、虚化的原因及其还原途径
“斯”字出现在《诗经》近四十篇作品中,是这部经典中比较重要的一个词语。用它的本义及引申义解释《诗经》的相关句子,能够一以贯之。用“斯”字的本义和引申义解读《诗经》,毛传、郑笺已见端倪。对于《陈风·墓门》中的“斧以斯之”,把“斯”释为“析”。对于《大雅·板》中的“无俾城坏,无独斯畏”,郑笺:“斯,离也。”这种解释合乎诗的原义,颇为可取。可是,从毛传到郑笺,按照“斯”字本义对《诗经》加以解读的仅见于这两处,其余则是另作别解。
从汉代开始,陆续出现了一系列权威的字书。《说文解字》是按照“斯”字的本义加以标示,其他字书也对“斯”字表示的“析分”之义进行了确认。《尔雅·释言》:“斯,离也。”《方言》卷七:“斯,离也。齐、陈曰斯。”《广雅·释诂》:“析、斯,分也。”这几部权威字书无一例外都把“斯”字作为有动词属性的词语看待。可是,毛传、郑笺之后的《诗经》注释,基本是把“斯”字作为代词和语气词加以处理,对它的本义和引申义极少关注。把“斯”字释为代词,用的是它的假借义。而在《诗经》当中,“斯”字的意义尚未向假借方面演变。把它作为代词处理,使得这个字的具体含义被抽象化、概括化,从而略去了作品中的许多细节。把它作为语气词处理,则是把实词虚化,使这个表达实际意义的词语变成一具空壳。这两种处理方式均对《诗经》的解读造成遮蔽,妨碍了对它的历史还原。
对《诗经》中“斯”字的误读和忽视,除了惯性思维所起的作用外,还有其他多方面的原因。
在《诗经》的一些篇目中,“斯”字表示“析分”、“分离”,这种意义并不是潜藏很深,而是直接显露在外,作品本身就提供了充分的内证。《召南·殷其雷》是怀念在外地君子的诗篇,其中反复三次出现“何斯违斯”的句子,“斯”字用于表示离分的意义非常明显。《何人斯》前面四章都提到,作者所批判的对象从他的住处前面经过,却不肯与他相见。如果仔细阅读文本,就会把“斯”字与诗中“胡逝我梁”、“胡逝我陈”相联系,发现“斯”与“逝”同是表示动作的词语,就不会把“斯”字作为句末语气词加以处理。对《诗经》文本缺少深入的解读,使得“斯”字本义很显豁的作品也未能进行历史还原,作品提供的内证被忽略。
《诗经》中有些“斯”字所表达的意义,往往与当时的礼仪、风俗存在关联,因此,从大文化背景的视角加以解读,是准确把握“斯”字含义的关键之一。《小雅·宾之初筵》、《大雅·公刘》均有“弓矢斯张”之语,如果不了解当时射箭的礼仪,很容易把其中的“斯”字作为代词处理。通过与《大雅·行苇》的对读,就可以得出结论,其中的“斯”字不是代词,是表示张弓准备射箭时多人分立,而不是单独射手表演。再如,《小雅》的《采芑》和《斯干》都有“朱芾斯皇”之语,也就能够解读透彻,意谓红色蔽膝图案分列两边很美观。以往对“斯”字的误读,或是因为对与它相关的礼仪、风俗不够了解,或是因为缺乏深入的探索。
《诗经》出现的“斯”字,可以按照它的本义或引申义做出一以贯之的解释。要做到这一点,各个案例之间的彼此参照,是一条切实可行的操作方式。即以“人斯”二字缀于句尾为例,《豳风·破斧》是东征将士所作,诗中称“哀我人斯”。《小雅·正月》:“哀我人斯,于何从禄。瞻屋爰止,于谁之屋。”这是说自己转徙流离,无所依傍。《小雅·何人斯》中的“人斯”,是说有人离开。《周颂·清庙》的“无射于人斯”,其中的“人斯”则是指祭祀完毕,参祭人员离开。《诗经》运用“斯”的诗句是一个义例系列,通过对相关案例的彼此参照梳理,又可以归纳出一些分支系列。这种对比参照有时也可以扩展到《诗经》以外。如前所述,《小雅·斯干》、《论语·乡党》、《山海经》的两个条目,都用“斯”字去描写、称呼鸟类。沿着这个线索进行追寻,就不难发现它所表达的是“张开”之义。再如,《小雅·斯干》开头两句是“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干”,指山涧,描写山涧流水而用“斯”字。无独有偶,《论语·子罕》篇记载:“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孔子面对川水抒发感慨,也用了“斯”字。通过彼此的贯通就可以得出结论,这两处“斯”字均取象水的奔流不息,表示的是“离开”之义,而不是充当指示代词。
《诗经》所处的时代去古未远,它对某些词语的具体用法,对于后人而言有的已经存在很大隔膜。因此,突破词语方面的障碍,找出它在语言运用方面的规律,是探讨《诗经》中“斯”字义例取得成功的基础。《周南·螽斯》有“螽斯”,《豳风·七月》有“五月斯螽动股”之语。或称“螽斯”,或称“斯螽”,所用的文字相同,但组合顺序相反,通常是把二者等同视之,认为都是虫的名称。根据《诗经》及《尔雅·释虫》的组词规则判断,“螽斯”是指螽虫振翅,“斯螽”则是指分散状态的螽虫。再如《小雅·小弁》:“菀彼柳斯,鸣蜩嘒嘒;有漼者渊,萑苇淠淠。”对于首句出现的“斯”字,通常作为语气词看待。了解到《诗经》中的“人斯”指人的离开,那么,这里的“柳斯”就应该是指柳树枝条分散下垂的状态,“菀柳”,指屈曲的柳树,即通常所说的垂柳。垂柳分散的枝条有响亮的蝉鸣,与下面的深水生长茂盛的芦苇相对应。
《诗经》中“斯”字本来含义的被遮蔽、误读,是由多方面原因造成的。对于“斯”字在《诗经》中基本含义的贯通,也要通过多种方式才能奏效。《诗经》中这类义例是大量存在的,还有许多义例需要加以梳理。如果能在义例梳理方面形成格局,那么,科学的《诗经》阐释体系也就有了一块可供支撑的基石。
(注释略)
(本文原载《西北师范大学学报》哲社版,2015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