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贾小猛
有一句话说的好,生活就像洋葱,一层一层剥开,总有一层会让我们流泪。
因为工作的关系,我几乎每个月要下一次砖瓦厂或者煤矿企业。每一次去,看到工人们牙关咬紧汗流浃背的情景,我都会想起自己在砖瓦厂上班的日子。
那一年我考上了大学,学费要八千多块钱。可能这个学费对于大多说家庭来说算不了什么,但是对我家而言,却是异常困难。
我的家乡在鲁西南地区,人口多,人均土地少,父母亲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靠种几亩薄田、种菜来养活我们姊妹四人。姐姐小学毕业后就辍学了,给家里帮忙三年之后去了广东服装厂打工。我和两个妹妹都在读书。为了贴补家用,每年的秋收之后,农历的十月份,父亲都要和邻居去100公里之外的黄泛区挖河清淤,还要自带铺盖干粮。
为了减轻一点负担,我就在村里一户人家的砖瓦厂区打工。领工的是我们村西头的两口子,讲好工钱一天是20块钱。
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我骑着破自行车到了三里路之外的东南地砖瓦厂,周围都是一望无际的一米多高的玉米田。砖瓦厂有好几十个工人,男的女的都有。我们的主要工作是把成型的砖瓦土坯装上平板车,拉到风干区然后卸下来码整齐,一块块像豆腐一样。这里地势很平,比周边相对较高,主要是考虑下大雨好方便排水。
我虽然已经满了18岁,但是一直都在学校上学,没有参加过如此高强度的劳动,,所以几圈下来后,我已经感觉气喘吁吁了。有个六十几岁的大爷告诉我说,干活要平稳,不要急,这样才能持久。我按照他说的办法去做,果然要好受一些。有一个工友,有一匹大青骡子,他用骡子驾车,这样的工作对他来说就很轻松,当时我内心的最真实想法是,如果我也有一匹骡子就好了。
天气炎热,加上活动量大,出汗多,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终于轰鸣的机器停止了,。大家到了休息的凉棚下,男的把上衣脱下来拧水,妇女也背过身去用毛巾擦身上的汗。
大家胡乱的躺着或靠着木桩休息,时有时无的微风里弥漫着汗臭味。厨房的二斜眼提着一桶冷开水放在了凉棚下,顺手丢了一个破边的葫芦瓢在水里。因为水质差,桶底至少有一厘米的水碱。男人们一个个的舀水喝,于是那桶水就成了面粉糊糊水,我也没有例外,也喝了,还是和所有人共用一个缺边的葫芦瓢。于是那一瞬间,学生仅有的一点点优越感就荡然无存了。
午餐是冬瓜炖猪肉,冬瓜是当时的蔬菜里面最便宜的,几分钱一斤。所谓的猪肉就是猪下水,或者肥膘肉,上面零星的有些瘦肉。那一顿我吃了一大碗菜,还有五个馒头,撑得都不敢动。
不知道什么原因,那天下午开始腹泻,砖瓦厂只有女厕所,男人方便时就到周边的玉米地,那是天然的遮羞屏障。我连续往玉米地跑了四五次,我就跟工头请假说,我拉肚子,要去买药。领工很不情愿的准了假。那天我买药的钱是二十多块钱。上班第一天,没有挣到钱不说,还多用了几块钱。挣钱真的不容易,父母亲为了给我挣学费,起早贪黑的卖茄子、黄瓜、西红柿了。
这样的日子只持续了半个月的样子,后面就遇到了连续一周的阴雨天气,砖瓦厂开不了工,我就只好在家帮忙。后来工头喊我去领工钱,我发现少了10块钱,就去问工头。工头说我上班第一天下午拉肚子请假了,我没有争辩。
好在,这样的苦日子都过去了。但是每当想起这段难忘的时光,好像又非常的清晰,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有一望无际的的玉米地,有大青骡子,有平板车,有破了边的葫芦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