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各庄既不是乡村,也不是城市,这里是一个乡村向城市演变过程中被遗漏的角落。它位于我们的视线边缘,存在于我们日常生活之外,很少有人知道这里到底住了多少人,也很少有人关心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这里藏匿着燕郊土著、外来务工人员和人,还有和他们一起藏匿起来的故事。这里的房屋,街道都充满着临时拼凑的色彩,来的人去了,去的人又来了,总是变化无休。
外来务工人员养活了小张各庄。小工、大工,砸墙的、打孔的、改水电的、修下水道的,还有各行各业做小本生意的,都聚居于此。
姜山和前妻分开之后,孩子跟了前妻。他一个人来到小张各庄,一待就是十多年,却始终没能掌握木工、瓦工这样的技术,更不会上网,只靠卖一把力气,拿每天120-160元的小工工资。
最近,燕郊南城外的交界庄有户人家在盖楼,姜山就跟着趴活儿的队伍一起去了。
一千多公里外的黑龙江老家,姜山的老母亲终年疾病缠身,最让他放心不下。每年他都会回去四五次,塞些钱给老人用。每个月他还要往前妻的银行卡里转入一千元的生活费,这样能够让他对孩子的愧疚减轻一些。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小张各庄只是临时落脚的地方。他们来自全国各个省市下面的农村,随着工地在这里快速出现,又快速消失。
十年间,燕郊房地产迅猛发展,农民工不断向这里涌来
年近六十的老郝说自己就是这样一只候鸟,随工地四处迁徙,小张各庄是他频繁来去的一个地方。年龄越长,他越感觉到起飞时刻的艰难。两年前他再次来到小张各庄后,觉得是时候跟过去做个告别了。于是,他留了下来。
从小张各庄村南口往东,一直到迎宾路口的学院大街上,是燕郊有名的马路劳务市场。
燕郊自发形成的马路劳务市场
每天早上四五点钟,老郝跟着出租屋里的工友兄弟一起出来在这里趴活儿,接一些泥瓦工、灰工、油漆工、钢筋工等大工的活儿干,好的时候一天赚两三百,不好的时候在马路牙子上蹲出坑也无人问津。今年入秋以来,他的生意特别冷清,最近已经连着9天没接到一个活儿了。
老郝在这里连着蹲了9天都没接到活儿
每天傍晚收工的时候,你都会在小张庄村口看到很多像姜山、老郝一样的人,他们头上沾满灰尘,衣服上挂着水泥污渍,裤脚一高一低地卷起。每年的3月份到11月份,每天都有很多外来务工人员像姜山、老郝一样在路边趴活儿。
打闹也是他们闲暇之余的一种娱乐方式
赵立是个80后,老家河北邯郸,小学没毕业就出来务工了。2007年跟随工地来到燕郊,掌握了一套熟练的打孔、砸墙技术之后,他一个人出来趴活儿了。
赵立说他应该是燕郊最早出来趴活儿的,那时候他还不住在小张庄,小张庄也还都是平房。
十年前小张各庄还是平房,如今都是六层楼房
赵立和姜山、老郝他们趴活儿都不一样,他年轻,有技术,还有一辆三轮车,正对着小张各庄村口的学院大街就是他的流动摊位,没活儿了就把车往路边一停,广告牌一摆,等着用工的人过来。人工费低于300的,他不去。运气好的时候,他一天可以轻松赚到千元以上。赵立自豪地说他的工作没有淡季,年收入在20万以上。
没活的时候,赵立喜欢和趴活儿的兄弟聊聊天
这里也有很多和赵立一样立广告牌趴活儿的
从小张各庄村南口到这条马路市场的东口,不到300米长,却是姜山、老郝、赵立他们最活跃的地盘。这里不仅形成了一个自由劳务市场,还衍生出一个自由贸易市场。
除了趴活儿的,马路两边的摊贩也是随处可见。
辽宁的一位大姐从小张各庄附近一所大学的在校大学生手里以一件7、8元的成本价收回一些二手棉衣,拿到这里要价20元,大姐说这些务工人员爱砍价,20块钱的东西能砍到15元成交。
这些二手棉衣主要卖给外来务工人员
除了务工人员,黑人也常常光顾这里。和北京秀水街上一口流利英语的店老板不同,这些摊主操着一口浓重家乡口音的普通话,也能顺利地和黑人达成交易。
马路市场严重影响学院街路段的交通,堵车是常有现象。为解决这个问题,早在2015年3月,政府部门就在距离此路口3公里处的神威北大街开放了“燕郊高新区劳务市场”,并把该片区域划定为“非法用工管制区”,严禁建筑工地人员在“管制区”进行非法用工洽谈。
但因各种原因,一些雇主和农民工几乎很少前往新的劳务市场,几百平方米的大厅,经常空空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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