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国际灯光节令珠江新城成了这座城市的奇幻中心,站在光影变幻出无穷尽奥妙的珠江之滨,牛哥想起已然化入这奇幻中心的一个村庄,我和她的往事。
珠江新城,老猎德村已经融入其中
作为广州CBD的重要组成部分,猎德村曾是我的一部小说男女主角故事的发生地,我给她另取了一个美好的名字,落霞村。猎德村位于天河区,天上有河,河里应该有落霞。
2001年,记得是4月份,广州整日细雨如丝,弥漫着茫然不知所措的情绪,初到广州的我被一家杂志社炒了后,从五羊新城的公司宿舍直接搬到了猎德村一栋小楼的出租屋,租金170。作为离广州新中轴线最近的城中村,其时的猎德村尚在沉睡之中。
那一年的猎德村大门牌坊
那一年的猎德河边
而今的猎德像这样的大门有四个,东南西北,个个精美雄壮气势不凡
离猎德老村二里多远的“猎德新村”
之所以搬到猎德,是曾经跟一个同事来这里找过一个叫安石榴的编辑,当然他毫无悬念的还是一个诗人。我的第一篇小说就是老安编发在一本曾名满深圳的打工杂志《大鹏湾》,这本杂志的封面上印着一句话:闯世界者的港湾。这无疑是那个时代许多南漂族人生的主题。那时在厂里上班的我一直对老安心存感激。实际上那次会晤我跟老安并没有说几句,尽管我想跟他屈膝长谈一翻,他一直张罗着跟几个女人打牌吹牛X。
那时安石榴可能已经开始写他一生中的经典《我的深圳地理》,他刚离开深圳来到广州,在五羊新城的一栋大楼编一本杂志,杂志名字有点长:《寻找他乡的故事》。我曾在那里蹭过两顿饭,后来发现老板吴哥一脸的不爽,就知趣没去了,当然吴哥毫不例外也是诗人。那时南下广州漂荡的年轻人里,十之八九是为了诗与远方,当然没谁好意思像现在这样张扬,只小心翼翼地放在心里。
在猎德安顿下来不久,我在五羊新城里的广东广告城找到一个做文案的工作。每天从公司下了班,沿着寺右新马路,上人行天桥越过广州大道,在花城大道的起点,也就是广州大道中289号南方报业大楼斜对面的南天广场等车。等来公交后沿着滨江路坐两个站,回到猎德,开始我每天的“城中村人生”。
经常会在这个站下车,沿着珠江走一段
前些天在公众号看到一位在中山做行业媒体的老兄写了一篇《猎德往事》,讲了他跟几个朋友的猎德人生,仔细一看,这位老兄竟然也在我呆过的那家杂志干过编辑。如今这位热爱文学的哥们办了一个以“世界”开头的报纸,公司总部在广州,在他看来,广州可能就是世界的中心了。
这位黄姓老兄说他当年在猎德很寂寞,一个人把猎德及其周边的几个城中村都逛遍了,这种味道我懂。常常我也是一个人在这个有着奇怪村名的城中村里游荡,狗一样在幽暗的小巷中漫无目的行走,我似乎想找到一点什么。一只小猫,一棵树,一种气息,一声呼喊,一缕炊烟……我其实是在寻找家的味道。
我看到的基本上都是如我一样表情的面孔,疲惫。平静。惊惶。犹疑。行色匆匆。小店的店主,背着双肩包匆匆和我擦肩而过的青年,还有打份得花枝招展的女孩,我闻着他们身上散发的气味,就知道他们来自何方。我们不会搭话,有他们的存在,我觉得安全,在这陌生的村子。
我一个人在猎德花苑那间顶楼最便宜的铁皮屋里住了一年,一边上班,一边利用下班的时候写了一本小说,后来小说在花城出版社出了,那笔稿费是我迄今为止拿到的最多的一笔稿费。
2002年的春节,广州一如既往的温暖潮湿。我带着弟弟走过空旷无人堪称辽阔的珠江新城大荒草地,那时的广州歌剧院、国金大厦、广东博物馆、广州新图书馆还是这座城市母体的卵子,在静静等待着开发商们来给他们授精。我指着远处的中信大厦对我的兄弟说,那是广州最高的楼。那口气好像楼是我盖的。兄弟忧伤地提醒我,在广州,没有钱什么都不是。我们一路沉默,回到了古老而杂乱的猎德村,那个窄得只能放下一张床的小屋。
那时这里是一片空白,只有一眼可以望着中信大厦的辽阔草地
那个春节我还买了一部康佳牌电视,我和弟弟在猎德的这个出租屋度过了我来广州的第一个春节。那时我喜欢看凤凰卫视,每次上班上得想,一想到出租屋里那台康佳电视等着我,心情会好上些许。
我经常坐猎德村旁边美居中心的免费巴士上下班,一介光棍的我下了车一般不会马上回出租屋,我会在庞大的美居中心上上下下的转一圈。美居中心当时可能是广州城里最大的航母型品牌家具超市,在南门大厅有一张标价30万的清朝龙床。我几乎每天都会在站在这张高仿龙床前面沉思一会儿人生。
有时美居中心还会搞一些书画展,这也是我常常在里面流连忘返的一个理由。之于杂乱吵闹的猎德村,美居中心既让我知道了人应该住在什么样的地方,也让我感觉到人间的丰富与多样性。
有一个叫阿华的姑娘和我同住顶楼,阿华江门五邑大学毕业的,建筑专业,在五羊新城一家建筑设计工作室上班,阿华显黑,喜欢到我的房间门口站着跟我聊天。如果阿华长得好看点,我相信我会跟她发生一段故事。那时我喜欢的是一个叫阿荣的电话销售,还约她来出租屋吃过饭,吃完饭后阿荣嘴巴一抹,说要跟我借钱,说她男朋友是个歌手,搞艺术的当然可以不用考虑生活费这种小事。
猎德那栋四层小楼上的租客来来去去,阿华在顶楼是住得最久的,她已经住了三年多了。我走的时候,她还在那里住着。阿华是个好姑娘,非常节约,那时她的工资比我高出许多,但她坚持住顶楼铁皮屋,不外乎因为一个便宜。2002年下半年,我又进了一家杂志做编辑。杂志在东圃,每天上下班来回得两个小时,这样坚持了几个月后,我正式搬离了猎德,住进了东圃车陂村。后来我又进了南方报业下面的一家小报上班,下班时偶然碰到了阿华,她告诉我,我有一张汇款单寄到猎德花苑的出租屋,她帮我签收了,让我有时间去她那里拿。周末我去了,拿到就走,谢绝了她留我吃饭的好意。
这其间好像还去一次猎德,是带着一个姑娘一起去的,但到底去没去,已经记不太清了。后来珠江新城开始魔幻现实主义的建设,10年后变成了广州城市中心,处于珠江新城核心位置的猎德村也开始了新的传奇。
2017年的8月12日,从南京回广州的我,特意去了一次猎德,此时的猎德,已经变成了“岭南民俗风情文化旅游村”了。
我在几十栋30层以上的高层楼盘小区里走来走去,总也找不到这条连着珠江的猎德河,那条乌黑色的小河难道被填了?其实我惟一的心愿就是想再走一走那座猎德小水泥桥。遍寻而不得,出了雄壮的猎德牌坊大门,沿着滨江路一路往广州大道的方向走去,才终于发现了那条穿村而过的猎德河!我才发现现在的“猎德村”其实在离老村一公里之外的地方,真正的猎德村已经全部变成了珠江新城商务中心的一部分了。
曾经的猎德河黑如浓墨
我在猎德路上找啊找,终在高耸入云的天汇广场找到了猎德花苑的位置。进了天汇广场这栋堪称霸王级的商业购物休闲中心,站在电梯上,望着穹顶,我很想告诉经过身边的每一个美丽姑娘,我曾经在她们用来制造甜蜜与爱情的地方毫无道理的睡过一年多。
我经常有事没事网上搜一下猎德,有一次找到一个本村村民建的猎德村网站,在上面看到多年的的猎德发生的一起非常血腥的谋杀案。两女一男被人残忍杀害,鲜血注满了整个出租屋,两个女孩非常漂亮,只是图片无法直视,警方称因为吸毒发生毒资纠纷。那一年,这个破碎残缺的夜晚,我在不远处的一条巷子里的小楼上呼吸如谜。
曾经,我常常琢磨这个村子的名字,猎德,现在似乎有点明白了,这个城市,大多数时候,道德是用来猎杀的。
而今这个村子所有的阴影和黑暗已经被这座超级商业综合体巨大而美丽的光影所替代,而你的猎德和我的猎德,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之于我,也许无法忘记的不是猎德,是我在猎德那段如水般的日子。再见猎德,我在零点时分的广州写完这个,就是为了和你叙个旧,道个别,说声88。
猎德新村边的新猎德河,也可以下水
现代下的传统独白,有多少人经过远处的猎德大桥时会想到从前
这是猎德新村新修的祠堂,从前的当然没有这么大气
猎德桥上走八遍
这里曾经是个小超市
天汇广场,早已不再记得她原来的模样
猎德河和珠江的交汇之处的桥还在
猎德新村,黄色的牌坊
珠江上的猎德大桥
88,猎德
这么多年的兄弟
有谁比我更了解你
太多太多不容易
磨平了岁月和脾气
时间转眼就过去
这身后不散的筵席
只因为我们还在
心留在原地
张开手需要多大的勇气
这片天你我一起撑起
更努力只为了我们想要的明天
好好的这份情好好珍惜
我们不一样
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境遇
我们在这里在这里等你
我们不一样
虽然会经历不同的事情
我们都希望来生还能相遇
——《我们不一样》·高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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