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溪听泉

天台镇渃演村有石溪，水从溶洞中奔涌而出，哗哗成涧，如童子欢腾，纳闷石溪为何不称欢溪。洞在山腰，洞中清冽沁骨。直涧不择地而下，抵山下田港。屋场在溶洞与田港之间半山腰，有百余户、数百人之众，都起了新屋，却没一户占田筑宅、败坏祖产。而我走过的乡村，大多从山顶洞人、半坡氏变为田舍郎，将新屋做在田当中。为何此地做屋犹存古风？不得不佩服石溪李氏祖先深谋远虑：屋场当中择地修路通往各家各户，路边建曲渠，从洞中分流一股漱玉，汩汩流向每家每户，一种略施人工的自来水。哦，难怪不叫欢溪：曲渠同样甘冽，但静流无声，若处女娴织。路通、水近之便，加上 “使各居其宅，田其田”之命根意识，石溪村民不肯败家，自愿路径依赖，在老宅基地上重建新农村，继续享受祖先荫蔽，也避免给后代“猪婆带坏路，猪仔捡脚步”效应，困扰平原很多数村庄的“空心”问题在此荡然不存。

石 溪 航 拍 图

 金 泉 洞

我们去时，却见屋场底下几十亩田港中间建起一座百米水泥廊桥，连接这边乡道与那边包公庙。若去表达对包公敬意，缘田舷弯路过去同样能抵达，还更有慢生活趣味，如何要在田中间建桥让香客“直达”？明显有违祖训嘛！合作社李总说，桥叫莲心，通过连薪连心。如何与出污泥而不染的莲勾连上？原来，石溪稻田全部改为莲塘，采取莲丰公司加石溪农户形式，生产更有比较优势的莲子供应广东市场，由一位在外打工多年的石溪弟子操盘：他深谙交易渠道。千亩莲塘不仅是莲子生产基地，也是生产怜意的田野，喜欢周敦颐的人来此得精神愉悦，但也感慨更加“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矣”，建莲心桥，让香客转型为游客，既可远观，又能近亲，得“香远益清”之外馥郁，大力增加追随“花之君子”人口，可补濂溪先生“莲之爱，同予者何人”之憾。一个“莲之爱，宜乎众矣”之场面将很快到来。莲花虽好，还要能人操盘。谁来组织？合作社！李总牵头。

荷 花 池

 包 公 庙

李总生于石溪，在家排行十二，1983年考取师范，离开石溪在外求学并谋生已34年矣，事业有成、家境殷实，胸径开阔、眼界入时，阅历丰富、人脉众多。难得他有“衣锦还乡”之志，但不像土豪，用捐赠钱财形式来赚取口碑，而是回乡参与石溪建设，庶几近乎“落叶归根”。封建时代，全族合力供给一个人去上学，考上了功名。得一官半职，一族人都有靠。官吏做官时掩护他的族人，作了一阵子，任务完成，就要告老还乡，即致仕：“上面没有了随时可以杀他的主子，周围是感激他的亲戚街坊，他的财产有了安全，不事农耕而享受农业的收益。”费孝通先生分析了这种称为绅士者还乡的动力。而乡村迎来回家赤子，等于获得一大波福利：他们在野，可是朝内有人；他们没有权力，但有势力。老话说得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是什么？天就是势！看不见、摸不着，但能真切感受到。乡村总成不了事，就是总缺少势。势是“土膏欲动雨频催，万草千花一饷开”之雨，势是“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之火。古代乡村建设，全靠了乡绅治理。我没去翻石溪李氏族谱，估摸那条曲渠就是前朝村里某位举人或秀才仿照唐朝袁州府城里的李渠设计，然后带领村民修筑。巧的是城里的水渠也“姓”李，这让石溪李氏受用多时，非得“有样毛样，看看世上”不可，代价再大也在所不辞。石溪的乡塾呢？石溪的治安呢？石溪的祖宗崇拜呢？石溪的历史纪录呢？石溪的灵魂安置呢？这些有形无形的“曲渠”，都离不开乡绅牵头乡民自理。我对这份估摸的可靠觉得那是相当“靠谱”。

古 道

 历史不会简单重复，但会押着相同韵脚。李总回家牵头创办石溪农民旅游合作社，不可以完全用乡绅传统来理解，不能完全套人民公社叙述，但也不脱上述语境。参加石溪农民合作社商议举办“荷花节”董事会，我想起早年看过的电影《艳阳天》：眼前的李总、李副总、李财务总监、李监事，很像电影里的肖长春、焦淑红、韩百仲、马老四，。很久没看过有信念之人的表情，一种做事影响世界的豪迈，而非赚钱为自己的猥琐。巧的是，，当上了东山坞民兵排长，与李总回乡参加石溪建设有相同神韵；，也不“落叶”，他一心二用，在石溪之外有自己的事业与实业，不能像肖长春一心扑在东山坞，死了媳妇也没时间续娶。社会各形态在时代大潮前总是彼消此长，包括肖长春态。李总有肖长春的影子，又不只是肖长春，甚至还有肖长春对立面弯弯绕的影子。他怕我误会、怕社会误会，一再要求拙作里莫出现他的名字他的职业他的实业，对石溪之外的他谈论甚少，以致我直觉他在用他身上的肖长春来掩饰他身上的弯弯绕。

请在wifi下观看视频 《石溪合作社》

袁州区乡村旅游协会会长黎绍华

李总首先是肖长春：像南昌市前市长李豆罗（又是李家人）回西湖李家去修复式微农村，凭着他的地位、市场经验、经济实力、员的理念，在石溪树立起威望，便于他整合石溪资源。花唧红，有人崇；花唧败，有人踩。他把石溪党支部书记聘为合作社总经理，召集合作社几十位农民党员开会，通过他们将他的想法贯彻到全体村民中去：动员村民入股，每股5000元，如果没现金，用水田入股也行。现在已吸收股份近200份。按李总设想，只要将石溪旅游平台搭建好，如同种得梧桐树，自有凤凰来。既欢迎外来资本，也鼓励社员在合作社上班、分红之余，搞微投资，经营自选项目。比如扎稻草人供游客自拍。比如在树枝上挂藤椅让游客打秋千。比如上山打豆腐柴（又名臭娘子）嫩叶嫩梢，洗净甩干，放在凉开水盆中撕碎揉搓，直至泛起泡沫，汁液碧绿，手感油腻，再用干净纱布将其过滤于盆中；取柴草灰加滚开水混匀，过滤纱布，将滤液加入豆腐柴滤液中，用筷子反复搅匀，滤液逐渐变黏，静置10-20分钟，即凝结成块，做成碧绿凉水，称神仙豆腐，像薜荔做的凉粉一样直接生吃，绝对比台湾香飘飘奶茶大卖，只能现做现吃，不能搁太久，否则容易化成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