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她是姓余还是姓于,抑或姓喻还是姓俞,她只告诉我她姓“yu”,便不再说什么。但我记住了那双手,粗粗的、红红的,有明显长过冻疮的痕迹。
我们是在泸州国窖长江大桥下遇到她的。
泸州国窖长江大桥 马永红 摄
泸州位于沱江与长江交汇处,与宜宾一样也是座两江四岸的城,水多岸多,桥虽亦多,但位于中心城区的仅国窖大桥一座。这座造型独特的矮塔斜拉桥沟通长江东西两岸,桥面车水马龙,两侧人行道上行人匆匆,一看便知是泸州非常重要的过江通道。西岸桥头与滨江公园相连,因而桥下行人、游客比肩接踵,沿江的林荫道已被改造成非机动车道,江滩的坝子则是大型的停车场,所有车辆不能在此段沿江道路上行驶,但可以通过几个管控严格的路口停入坝子。
泸州国窖长江大桥交通繁忙的桥面。 马永红 摄
5月11日下午,我们带着拍摄设备到江滩坝子上,一边给国窖大桥拍照,一边随机采访路人。阳光正好,蓝天透彻通明,白云轻盈洁净,空气中的酒糟味也不似其他时段那么浓郁。林荫步道上、公园树林间多是老人和孩童,蹒跚、奔跑的身影和轻斥、嘻笑的声音影响着我们的感官,让我们这几个一直匆匆赶路的人脸上都漾出了微笑,心里沁入一缕缕暖暖、柔柔的气息,步子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用这几天学来的川音连连感叹:“安逸哟!”
一个满头白发的慈祥奶奶见我把相机对向她可爱的孙女,立即与小女孩一起给予配合,并笑问:是来旅游的吧?我回应以微笑。她指指下游不远处的一座城楼样的仿古建筑物说:那里是一个景点。我目测“城楼”距国窖大桥应该不到2公里,就指着大桥说:我先去看看那座桥。奶奶笑容更深:国窖大桥也是景点哦。
我用手机查了一下那座楼,原来是泸州城的东门,果然是座城楼,相对于它,大桥更吸引我。
站在距国窖大桥尽可能近、又能把两个主塔都收入广角镜头的江岸边,我望着忙碌运送人流车流的桥和盛满春光的江滩公园,心中不由感慨:这里发生过、正在发生着多少生活故事,积淀了、正在积淀着多少岁月记忆呀,关乎水,关乎桥,关乎情。
风吹过,一阵葱香袭来。
循香寻去,混凝土筑成的江滩坝子下面,有一段伸入江中的台阶,台阶的最后几级齐齐整整地堆满了一捆捆的小葱,碧绿之间,一个红衣女子站在江水之中弯腰洗葱。我的心,被一股突然生出的力量重重地冲击了一下,端着相机 走到近前,就开始围着她拍起来。咔咔咔的快门声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影响她,她甚至都不抬头看我。
在大桥下偶遇一女子利用清澈的江水洗小葱。 马永红 摄
“能帮你洗吗?”我收起相机,拿起一把葱,学着她的样子洗起来。她是穿着深筒套鞋站在水里的,我只能蹲在水边洗。水很透,透得像山里的溪水,水底的石子如搁在鱼缸中一般。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手触摸,真是很难想象滚滚长江水能如此清澈,清澈得让你忍不住想掬一捧入口。
或是看我笨手笨脚的样子,她终是笑了:“你还喜欢做事咧。”她身后一个穿灰外套的男子一直在择葱,这时也抬起头望了我一眼。
“你冬天也这么洗么?那时,水一定很冷吧?”我看着她满是冻疮疤痕的手。
夫妇俩在大桥下洗小葱。 马永红 摄
“冬天不洗葱也要做别的事唦。”
话匣子打开,她的话依然不多。她告诉我,她和丈夫在附近的菜场卖青菜,每天傍晚都要把第二天早上要出售的二三百斤小葱以及别的要洗的菜拿到江边来洗干净。这里没有桥的时候她就在江边洗,看着国窖大桥从无到有地建起来,又在桥下洗了好几年了。
“这个季节最好,水不冷,日头也不晒。”“我没到哪里去过,国窖大桥也没过过几回吔。”“你去过那边那个亭子没?”她指指不远处的那个东门城楼,“我上过,那里好耍哦。”“我们一会儿要去接娃儿。他读小学一年级,放学就到老师家里面,等我们洗完菜去接。”
我突然发现她和丈夫穿的衣服款式、图案完全一样,只是一灰一红。“你们穿的是情侣装呀!”
“情侣装?哈哈!便宜得嘛!”
天渐渐暗下来,他们开始把二十多捆葱往停在坝边的一辆小面包车上搬,“不行了,要去接娃儿了!”
我试着拎起一捆葱,拎不动。
链接:(点击直接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