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在墙上的字

差一点         我们就擦肩而过了

“即日起工资延迟发放。”

看着贴在大门上的告示，吴国心凉了半截。这是他第三次看到这个通知了。他是听老乡二狗子的介绍来到东北打工的，跟着这里的拆迁队干了有半年多。千里迢迢奔来打工，到年末了连工钱也拿不到，回去后该如何跟家里人交待？想到这，吴国就有些心烦。  有时候他真恨不得一走了之，但踌躇一番之后，终还是舍不下来之不易的工作。毕竟没工地再愿意要他这种人。

夜深了，听着工友们此起彼伏的鼾声，吴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三年。整整三年没回家了。也不知道爹现在怎么样了。”他躺在工地的大通铺上，直勾勾地盯着头上的木板。睡不着觉，躺着又难受，他干脆走出帐篷，蹲到外边抽起烟来。  明年家里要盖新房子，娶媳妇，给爹治病……约莫得5万来块钱。一想到钱，吴国狠狠吸了两口烟。他把烟头扔了，站起身准备回去睡觉。一抬头，看见了不远处的工地。

月夜下的工地黑黢黢的，显得有些狰狞。废弃的钢铁零乱的散在地上，反射着冷峻的光。吴国心里一动，他听工友说有人偷偷倒卖废弃的钢铁，挣了不少钱。他想想未来的新房子，病床上的父亲，又想想空空如也的裤兜，“妈的，反正是工地先不发工资的，老子捞他一笔也是应该的。”吴国心一横，偷偷向工地摸去。

通往工地的路坑坑洼洼的，并不好走。等到吴国跑到工地的时候，已经三更半夜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钢铁远看小，离近了才发现这些家伙又沉又大，一块少说也有几百斤，光靠他一个人根本搬不走。吴国有些沮丧，随手点了跟烟。在忽明忽暗的火光里，他突然发现一个大大的符号。符号在混凝土墙上，虽然漆有些剥落了，有些辨认不清，但还能看出是被人很工整地刻上去的字。字下面还有一个箭头，直指下面的土中。

吴国眉头一跳。不知怎么，他想起了那些藏宝的故事。莫非这符号下面就是以前谁藏的宝贝？吴国想了想，退后两步，记下来这个“字”的样子，转身走回帐篷。

回到帐篷里轻手轻脚躺下身，旁边的二狗子迷迷糊糊的嘟囔：“大国，干啥去了？”吴国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没事，放了泡尿。”

白天干活的时候，吴国盯着那片废墟，心里一直琢磨那符号的含义。吃午饭时，吴国用筷子在地上划拉出那符号的形状，工友们一个个都摇头说不知道，没见过。有人说这是外国字，有人说这个不是字，是图画。二狗子开玩笑问：“大国，你这是找着宝啦？”吴国随口说，哪有哪有，在杂志上看到的，瞎猜着玩的！他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心里却暗自窃喜，更加坚定了那符号下边藏的是宝贝。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吴国等大家都睡熟了，才蹑手蹑脚地摸出白天藏起来的铁锹，偷偷向工地溜去。那天晚上阴云密布，连星星也没有，冷风冻的人直打寒颤。吴国跑到那个“字”下，苦苦思索了半天，吐口唾沫，照着那个箭头的方向就狠命往下挖。

风越刮越大，天上渐渐飘起雪花来。附近安静极了，有的只是吴国粗重的喘息声。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到“铛”的一声响，吴国的铁锹打到了什么东西上。吴国狂喜，更加快了进度。等他真正把这东西挖出来的时候，才傻眼了。一个铁箱子，起码有两米长。表面还有火漆封印着。  他使足了吃奶的力气，愣是没挪动那箱子一分一毫，倒是自己累的气喘如牛。正当他瘫在箱子上休息时，忽然听到头顶传来声音：“大国，你……挖的这是啥？”

吴国一抬头，发现二狗子正盯着那个铁箱子：“嘿嘿，大国，咱俩可是发财啦！”

吴国一愣，转而冷冷地说道：“咱俩？”

“那当然，见者有份嘛！”二狗子嬉皮笑脸地说，“要不然我把大家伙儿都叫起来，咱一起平分？”

吴国大怒：“呸！这是我找到的宝贝，谁都没份！给老子滚远点儿！”

二狗子眯起眼睛：“哎呦，怎么着，跟我来这套？也不想想你这碗饭是谁给的？没我你能有今天？”说着他跳下来，准备摸摸这铁箱子。

二狗子怎么也没料到这句话会深深戳到吴国的痛处。二狗子曾经持刀伤人，出人命后是吴国替他蹲的3年大牢，条件是二狗子负责抚养吴国病重的父亲。这三年吴国受尽牢狱之苦。出狱后，没有任何一家公司愿意接受他。“故意伤害罪”的名头让他饱受歧视，社会的冷漠排斥使他深深受到伤害。无奈之下，吴国辗转找到二狗子，求他跟包工头说情，赏了自己这个饭碗。  看着工地里混得有声有色的二狗子，吴国时常咽不下这口气。如果当初他没有选择替二狗子蹲大狱，他吴国也不至于落得这等田地。可没有二狗子，自己或许还是个无业游民。  吴国对二狗子的感情很是复杂。

而一旁的二狗子没注意吴国的反应，自顾自地打量着箱子，嘀咕道：“嗯…看样子挺值钱。大国，刚出来就捡了个宝，这三年你没白熬啊！”

听到这话，吴国再也忍不住了，大吼一声就向二狗子扑了过去。二狗子没想到会这样，一个踉跄被扑倒在地。随机两人扭打在一起……

被吵醒的工友们是跟着雪地上的脚印找到吴国和二狗子的。他俩躺在地上，都打没了力气。正当工友们准备把二人和箱子抬回去时，守夜的老王瞟到刻在墙上的字，突然大叫：“大家快跑！把箱子扔下！跑！”

大家不知所以，稀里糊涂的就跑了回来。在帐篷里，老王赶紧打了110。原来老王以前是兵工厂里的退休职工。那个箱子里装的并不是什么宝贝，。这些毒气弹从东北各地收集过来，集中到兵工厂以备研究。而那刻在墙上的字，就是当时用来警告来者危险的。不知为何，兵工厂拆迁时，这箱子被人忘记了，却歪打正着的被吴国发现了，这才有了吴国的经历。

躺在门诊里养伤的吴国听了这个说法，欲哭无泪。他转头看看旁边病床上昏迷着的二狗子，心中百味陈杂。不过前来了解情况的民警对他一番批评教育后，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因为这个事件得到了警方的介入，他们被拖欠工资的事情得到了解决。每个人最迟一周后就能领到拖欠的工资了。

吴国听到这个消息，闭上了眼睛，眼前又浮现出了那刻在墙上的字。“若不是这个字，我这被拖欠的工资还没着落哩！”这么说着，吴国摸出一支烟，喜滋滋地嘬了两口。

本文系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15级郑闻博原创作品，任何人不得有任何抄袭、或转载本文到其他公众号的行为。

作者：郑闻博

责任编辑：阿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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