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大将军韩祖念墓中出土的玻璃杯
中国不是没有玻璃。考古学家对中国最早的古代玻璃的化学成分进行分析得知,中国的古玻璃制造是从原始瓷的瓷釉制作演变过来的,它用草木灰作助熔剂,始于春秋和战国早期,玻璃成分属含碱钙硅酸盐玻璃系统。到战国中晚期,从青铜铸造和炼丹术中又发展出了成分特殊的铅钡硅酸盐玻璃。如广州西汉南越王墓出土的平板玻璃(铅钡硅酸盐玻璃),湖南长沙的不少墓葬中发现的玻璃璧均属于此种类型,但此种技法造就出来的玻璃均是实心体的玻璃珠、玻璃璧或玻璃板,并未出现西方那样通透、造型别致的空腔体物。
再来看看韩祖念墓中的这个玻璃杯,虽然说不上清澈、透亮,但是器物轻薄,光洁度、透明度还都不错,玻璃杯上还有一些错落有致的纹饰。显然,这个玻璃杯应该是从西方传来的一件“奢侈品”。用可移动文物普查队员的话说,这个玻璃杯算是当时的“顶级奢侈品”了,从杯身花纹的磨损情况来看,它深得主人的宠爱,生前使用的频率很高。
在之前的“寻宝特攻”专栏里,我们介绍过韩祖念,他是北齐时期的大将军,曾是掌握兵权的最高长官之一,他的墓葬中还出土了不少鎏金铜器,有香炉等器皿,所以说他是个喜欢精致生活的人。由此联想到,这样爱生活、懂生活的人,会不会一边焚着香熏,一边把酒言欢,而他用的则是这款翠绿色的精致小圆杯。
一款顶级奢侈品,一件生活用具死后还会放在墓葬里,可见韩祖念是多么喜爱这个玻璃杯。
时隔千余年之久,人们无法考证这个产自欧洲的杯子是怎么来的,但我们可以脑补一下:韩祖念曾位高权重,作为大将军征战沙场,会不会是立功之后受到皇帝器重赏赐的宝物呢?昔日的北齐,国土大部分在今天的河北,那里同样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据史料记载,东晋十六国和东魏、北齐时期,来自朝鲜半岛新罗、西域各国的使节和商旅频繁,首都邺城有专门供各国使节居住的会馆,来自丝绸之路西域波斯、东罗马帝国的商旅交往频繁。如此说来,玻璃这样的“珍宝”有可能被商人们带到北齐来,韩祖念见到了玻璃杯非常喜爱,就从商人手中买了下来;又或许是他和某位商人熟识,作为彼此之间的馈赠。当然,作为一名浪漫的文艺女青年,我认为还有一种说法,一位金发碧眼、高鼻子的欧洲女子来到中国的国土,见到了风度翩翩(韩祖念喜欢焚香,又是武将,想必风度自然不逊色)的韩祖念,二人交好,玻璃杯作为定情信物留在了这位大将军的身边,令他钟爱一生……
一枚物件见证了中西文化和经贸往来的交融,这种事例不是没有。徐显秀墓葬里的蓝宝石戒指,带有明显的异域风格,考古人员曾推测这枚戒指可能是中、西亚甚至更远的舶来品,而戒面上的人物,可能是古希腊中半人半神的“大力神”赫拉克勒斯;虞弘墓的浮雕壁画,表现胡人在地毯上表演胡腾舞的场面,有明显的中亚和波斯风格;韩祖念墓中的纯进口玻璃杯,也显然是中西两方彼此交往的物证。这些珍宝都在太原出土,可见古晋阳城在“丝绸之路”上是一个重要的节点。
读到这里,估计会有读者产生疑问,既然玻璃产自国外,那什么时候进入山西的?这还真有记载,《北史·大月氏传》中写着:“太武时,其国人商贩京师,自云能铸石为五色琉璃。于是采矿山中,于京师铸之,既成,光泽乃美于西方来者。乃诏为行殿,容百余人,光色映彻。观者见之,莫不惊骇,以为神明所作。自此,国中琉璃遂贱,人不复珍之。”意思就是在北魏太武帝拓跋焘时代,一个来自西域大月氏国的商人,他能制作五色琉璃,于是,琉璃不再成为稀罕玩意,它开始在民间、市场上流通起来。
此外,根据考古资料,最迟在北魏时期,中国已掌握玻璃吹制技术,但国产的和西亚舶来的玻璃器有比较大的区别:从化学成分来说,中国古代的玻璃是铅钡玻璃,而古代西亚的玻璃是钠钙玻璃;从外观质感来说,中国古代玻璃色彩鲜艳而易碎,古代西亚玻璃虽然色泽差些,但却耐高温、不易碎,这也正是韩祖念玻璃杯上虽有几道裂纹但却保存下来的原因吧。
本报记者 孙轶琼
编辑 贾瑞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