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齐物 亘古顽童》/原题
《北京》杂志/原载
俞杨/作者
春秋战国时期,百家争鸣。其中儒墨相争,两家都把对方盯得很紧,针尖对麦芒。道家的庄子说好办,让两家互相证伪。他用儒家的肯定驳倒墨家的否定,同时用墨家的否定驳倒儒家的肯定。儒墨所肯定的和否定的全驳倒了,于是就剩庄子的“无是无非”了(《庄子·齐物论》)。最后庄子向两家宣布:“儒先生,墨先生,由于拥护你们两家的真理,我终于找到了结论,那就是天下无是无非。请两位打道回府吧。”
在先秦诸子中,庄子颇像金庸笔下的老顽童,一肚子学问却又玩世不恭,逍遥江湖视名利如无物。如果说孔子具有十分执著的人生态度,以一种无穷的理性力量感染着后人的话。那么庄子则凭着他超脱的人生智慧以及追求个体精神自由的诗意魅力,吸引着一代又一代的人。正如林语堂先生所说:“中国每一个人的社会理想都是儒家,而每一个人的自然人格理想都是道家。”
涨姿势:庄子是有学识之人,在那个年代,有学识之人备受重视,成为官员。然而,庄子有能力却无心做官,仅仅做过漆园吏这样的小官,不做官之后还拉好朋友下水,乐得逍遥山水间~
关于庄子其人,最早有确切记载的是司马迁的《史记》:“庄子者,蒙人也,名周。周尝为蒙漆园吏,与梁惠王、齐宣王同时。”除做过漆园吏以外,庄子没有做过其他的官。
庄子并非没有能力做大官,《史记》中提及:“楚威王闻庄周贤,使使厚币迎之,许以为相。”
《庄子·秋水》中的记载则更为生动:有一天庄子在濮水钓鱼,楚王委派两位大夫前来聘请他出山。庄子持竿不顾,淡然说道:“我听说楚国有只神龟,被杀死时已经三千岁了。楚王藏之以竹箱,覆之以锦缎,供奉在庙堂之上。请问二大夫,此龟是宁愿死后留骨而贵,还是宁愿生时在泥水中曳尾潜行呢?”
二大夫说自然是愿活着在泥水中摇尾而行啦。庄子于是说:“那就请二位大夫回去吧,我也愿意在泥水中自由自在地曳尾而行哩。”
《庄子·秋水》还记载:惠施在梁国作了宰相,庄子就去见见这位好朋友。有人报告惠施说庄子前来,是想取代惠施的相位,惠施于是很慌恐,派人在国都中搜了三天三夜。
庄子见到惠施便调侃道:“南方有只鸟叫鹓鶵,从南海飞向北海,不是梧桐树不休息,不是竹子的果实不吃,不是甜美如醴的泉水不喝。这时有只猫头鹰刚抓到一只腐鼠,恰好鹓鶵从它头顶飞过。猫头鹰急忙护住腐鼠,发出‘吓’的怒斥声。现在您也想用您的梁国来吓我吗?”
庄子自己不愿意做大官也就罢了,还老想着拖好友惠施下水,让惠施干脆也别做什么宰相了,漂游江湖,乐得自由自在。
《庄子·逍遥游》中记载:惠施当了梁国相爷,便有点瞧不上庄子的学说,认为全是大话空话。惠施就想纠正庄子的思想,以尽朋友之谊。
于是暗讽说:“国王赐给我大葫芦种子。我种在后院,结了个大葫芦。匠人加工成容器,容量五大斗。用来盛水吧,担心容器底部薄了不坚固。纵剖成瓢吧,又嫌太大了,因为舀水用不着那么大呀。能说这大葫芦不够大吗?不能。可是大而无用,不中用的东西,我干脆就一锤子砸了。”
庄子心头当然明白,于是也暗讽:宋国有一家人,世世代代蹲在河边漂濯丝绵。这家人调制了一种护肤的特效药,自产自用,寒冬漂濯丝绵,手搽了药,不皴不裂。外地来客拜访这家人,出百金的高价买制药秘方。
后来越国侵犯吴国,吴王派那位来客带领军队参加冬季水上战役,由于士兵都搽了护肤的特效药,手脚不生冻疮,大败越国军队。吴王酬谢他,赐土地,封侯爵。庄子于是说:“你看,同样使手不皴裂,一个大用,赐土封侯;一个小用,一辈子免不了漂濯丝绵。”庄子紧接着话锋一转:“你有大葫芦,容量五大斗,为什么不镂空内瓤,做成大腰舟去漂游江湖,倒去担忧大而无用呢?”
庄子死后,留下了《庄子》一书,他最丰厚的遗产。
涨姿势:如果你不知道“道在屎溺”的成语意思,如果你不懂抛物线,那想想撒尿的轨迹,立马领悟~
庄子生活在战国中后期,那是一个思想与学术都异常活跃的时代。作为先秦道家一派的主要代表人物,在当时百家争鸣的情况下,《庄子》一书主要是哲学著作而不是文学创作。
“道”是道家学说的中心。庄子认为,“因是已,已而不知其然谓之道”(《庄子·齐物论》)。意思是万物变迁,自自然然而有规律在,我们终归不知其所以然,那就是道。
“道”太形而上了,那么道究竟在哪儿呢?《庄子·知北游》中,庄子硬是把庄严而神圣的“道”说得俗而又俗。东郭子向庄子请教:“所谓道,究竟存在于什么地方呢?”庄子说:“道无所不在。”东郭子说:“必定得指出具体存在的地方才可以吧?”庄子于是说:“在蝼蚁之中。”东郭子说:“怎么处在这样低下卑微的地方呢?”庄子又说:“在稊稗(一种形似谷的草)之中。”东郭子说:“怎么越发低下了呢?”庄子再说:“在砖瓦之中。”东郭子说:“怎么越来越低下了呢?”庄子于是说:“在大小便。”东郭子彻底无语了。
这便是成语“道在屎溺”的由来。据说清朝末年,李鸿章热心于洋务。有一次,他问一个下属什么叫抛物线,下属讲了一大通后,李鸿章仍是不懂。那个下属急了,说:“,您撒尿的轨迹就是抛物线啊!”李鸿章大笑明白了,幽默地说:“各位明白了吧,庄子说‘道在屎溺’就是这个道理啊。”
所以庄子认为,天人之间、物我之间、生死之间以至万物,只存在着无条件的同一,即绝对的“齐”,齐物我、齐是非、齐生死、齐贵贱。在庄子眼中,一切都是平等的,这使得庄子能够超越现实功利,以审美的眼光看待事物。
庄子一碗水端平一直端到了死。《庄子·列御寇》中记载:庄子快要死了,弟子们打算用很多的东西作为陪葬。
庄子说:“我把天地当作棺椁,把日月当作连璧,把星辰当作珠玑,万物都可以成为我的陪葬。我陪葬的东西难道还不完备吗?哪里用得着再加上这些东西!”弟子们说:“我们担忧乌鸦和老鹰啄食先生的遗体呀。”庄子责备道:“弃尸地面将会被乌鸦和老鹰吃掉,深埋地下将会被蚂蚁吃掉,夺过乌鸦老鹰的吃食再交给蚂蚁,你们怎么能如此偏心呢?”
庄子死后被后世尊为道家始祖、南华真人,可见庄子是得道的,道像天地一样是自然无为的,天地无心无思,然而它自然而然地四时运行,孕育万物。天地无心而生万物,人无心而得道。
“无心”指的是消除了物欲私意的一种心理状态,“象罔”无心,所以他找到了道,这就是“无思无虑始得道,无从无道始得道”(《庄子·知北游》)。
所以求道应该自然无为,如果刻意追求,道反而消失了。
涨姿势:庄文,即庄子的文章。行文宛如天马行空,天上地下,飞禽走兽,花鸟虫鱼,大千世界中的林林总总,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吵来宇宙,戏薄世人,走弄百出,茫无定踪,庄子是最真实的诗人也是诙谐小说之祖~
在先秦的思想家中,庄子的思维方式是极为独特的。而庄子的文章,亦是先秦文章中最潇洒、最没规矩的一种。
大多数的中国人,学生时代都读过《庄子》中的名篇《逍遥游》。《逍遥游》的开篇便是鲲鹏变化,腾空九万里的磅礴气象,当真是无端而来。
紧接着又无端而去:写“决起而飞,抢榆枋”的“蜩与学鸠”,写“不知晦朔春秋”的“朝菌蟪蛄”,写“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的“大椿”,写“无所用天下”的“许由”,写“游乎四海之外”的“藐姑射山神人”,写“实五石”的“大瓠”,写“不中绳墨”的“大樗”,写“不龟手之药”,写“无何有之乡”……
其行文宛如天马行空,无遮无碍,天上地下,飞禽走兽,花鸟虫鱼,神仙鬼怪,大千世界中的林林总总,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不过,清代文学家刘熙载在《艺概》一书中却说,“庄子文看似胡说乱说,骨子里却尽有分数”,又一清代文学家方东树在《昭昧詹言》一书中则说得更为明白,“大约太白诗与庄子文同妙,意接而词不接。发想无端,如天上白云,卷舒灭现,无有定形”。
庄子文章不是孟子文章那样的词意相接、逻辑严谨的议论结构,而是词断意接、充满跳跃性的诗性结构,所以郭沫若说“孟文犀利,庄文恣肆”,所以先生说,庄子是“最真实的诗人”。
因而庄子在行文中,有意无意间常使用诗的语言,注重节奏和韵律。比如“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庄子·齐物论》)。
宋人黄震有言,庄子“吵来宇宙,戏薄世人,走弄百出,茫无定踪,固千世诙谐小说之祖也”。
所以庄子是以玩艺术的心态写作品的,庄子的作品让人想起漫画,要夸张就夸张得强烈,要怪诞就成为特异的存在。
《庄子·则阳》中,戴晋人对魏惠王说:“有一种叫蜗牛的东西,君王知道吗?”魏惠王说:“知道啊。”戴晋人说:“有在蜗牛的左触角上建立国家的,名字叫作触氏;有在蜗牛的右触角上建立国家的,名字叫作蛮氏。两国经常因为争夺土地而掀起战争,死在战场的尸首就有几万具,他们追赶败兵,十五天才能够返回来。”
魏惠王说:“嗬!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战国时期诸候之间那种争夺兼并的战争,被夸张变形为蜗牛头上左右两角的相争,那屯于蜗牛角上的触蛮两国,被夸张到了无限小,小得让人发笑的地步。
先生说:“庄子穷困了一生,也寂寞了一生,他不肯仕进,并挖苦权贵,他的言行里映射着他的潇洒与放达;然而,最终取代他毕生沉寂的,是永久的辉煌。”
PS. (庄子是个有趣的人,《庄子》是本有趣的书~)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书名:《浴血长天——抗日战争英雄的故事》
作者:王伟
出版:五洲传播出版社
策划:北京对外文化交流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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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此并未结束……
据说
文化人都会做的事儿
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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