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建筑材料网络社区

赫尔曼·黑塞:在灵魂中反映世界和自然

只看楼主 收藏 回复
  • - -
楼主
  

 赫尔曼·黑塞的文字优美隽永,熔哲理和诗意于一炉,曾启发过无数人。沿着他“找寻自我”的路途,很多人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在黑塞看来,20世纪的德国面临着严重的精神危机,人们没有真正的信仰,缺乏生活激情,只关心个人得失,“庸才谋杀天才”。


为了谋求精神的出路,逃离浮躁混乱的欧洲,1911年,黑塞踏上他的东方之旅,一路行经印度、锡兰、新加坡和苏门答腊等地,接触了各类异乡风物和不同阶层的亚洲人。虽然颠沛流离的旅行让黑塞饱受身体的苦楚,他本人也不时念想回到欧洲,但这场与东方文明的邂逅却让黑塞得以通向内在的自我——在对他者的注视中获得观照世界的智慧,在变动不居中寻求“永恒与无时秩序中”的自身位置。


有学者认为,黑塞精神危机的实质是对“个体生命的看重”。黑塞保持着与主流社会的疏离,关注内心自由与个性的宣扬。在他看来,每个人都有着追求幸福的权利,每个作为个体的人都应得到尊重和关爱——从黑塞对东方之旅的叙述中,我们也可以看见一个充满爱心与人道主义的黑塞。而对东方文化的观摩与研读虽然没能让黑塞彻底走出精神危机,但却让他收获了对立统一的哲学与静观一切的力量,进而创作出一系列深刻剖析人性探索自然与宇宙规律的力作。


赫尔曼·黑塞,德国作家,诗人。1877年出生于德国,1923年加入瑞士籍,1946年获诺贝尔文学奖。其代表作有《彼得·卡门青》、《荒原狼》、《东方之旅》、《玻璃球游戏》等。



撰文  |  张猛



我永不愿遗忘那无垠的荒漠

以及在这地球最热之处遇到的蒸人地狱;

那片微笑着飘荡在空中的云,

对恰值人生正午的我,感到透不过气的抑郁不安;

越袭越近的我,应是些许昭


                ——《红海的夜晚》



1911年,黑塞对常规生活感到厌倦,前往锡兰、苏门答腊等东方之国旅行,希望找到心中的东方乐园,期望落空了,这次亚洲之行未能解决困扰黑塞的精神危机,他出于逃避而离开欧洲,但并没有从东方获得足够的慰藉,这些都写在《通往印度次大陆》中。


《通往印度次大陆》
作者:赫尔曼·黑塞 译者: 张芸 / 孟薇 

版本:浙江文艺出版社 2017年1月


1932年,55岁的他出版《东方之行》,回顾了当年的亚洲之行,以豁达和理性的态度重新呈现了心中的“东方乐园”。他终于能够坦然面对自己的东方经验,也终于明白,与东方文明的这场邂逅,最终是为了通往内在的自我。


对他者的注视

为混乱的时代和个人寻找答案


这次亚洲之行给作家留下了不算美好的印象,他多次表达对船上生活的厌倦,也因为腹泻久治不愈而对冒险的出行计划懊悔不已;但大多数时候,黑塞适应了颠沛流离的节奏,昂扬地投入并不算愉悦的行程。他与自己喜爱的印度文化中的苦行僧有许多相似之处,“长途跋涉令人心醉神迷,如沐极乐,/我的心因喜悦而愈紧,宛如因爱跳动。”



黑塞对“旅行”的偏爱,与他追求个性、离群索居的性格有关。在早年作品《彼得·卡门青特》中,他塑造过一个半自传性质的主人公:“他寻求的不是集体、同伙和位置排列,而是和这些相反的东西。他不想走多数人走的路,而要顽固地走自己的路,他不要跟着人走、不要去适应,而要在自己的灵魂中反映出世界和自然,在这新的图像中体验它们……”他也曾在散文《旅行的欲望》中,强调相比“阅读”和“写作”,“旅行的欲望”无疑要求的东西更多,要求付出的代价更大,“需要呕心沥血才能满足”。


黑塞一生仰慕东方文化。1911年9月至12月,34岁的他乘船游历了印度、锡兰、新加坡和苏门答腊等地(当时中国正进行着辛亥革命,黑塞未能入境),考察各个国家的风土人情,体验鱼龙混杂的殖民地生活,并将旅行中的感受写成《通往印度次大陆》一书。


学者张弘指出,黑塞当年的那场“亚洲之行”从根本上来说是“魔幻化象征性的旅程”,但体现的却是现实的关怀,是为20世纪30年代物质发达与精神混乱状况寻找出路。在人生的壮年遭遇时代和个人的精神危机,使得黑塞将目光转向了“他者”。旅行途中,黑塞接触到各个阶层的亚洲人,通过观察他们,了解东方民族的生活习性以及整个社会的状况。他流连于做苦力的马来人和严谨肃穆的康提僧侣之间,对他们或同情,或仰慕,或感叹不已,内心涌动着东方宗教中典型的“悲悯”情怀。



在他遇到的众多外国人中,一个卑微的角色给他留下深刻印象:在新加坡的一家马来剧院观看演出时,黑塞遇见一个扮演丑角的年轻女演员,忍不住为她天才的演技惊叹。她化装成乞丐,在舞台上十分灵动,时而滑稽可笑,时而又流露出漠不关心、病态的聪明和冷冷的轻蔑,眼神中带着冷峻的批判。黑塞在一张酒店的便签纸上记录了这个女演员,。但结尾处他笔锋一转,慨叹这位天才女子仅仅是个丑角,她身着象征卑微地位的黑裙子,名字不会出现在英文和马来文的节目单上。


类似“丑角”的小人物还有很多,譬如那个在酒店前兜售小玩意儿的中国女孩。她独自养活一家五口,不像其他孩子会讨好外国人,只是静静地坐着。阅读这些文字,我们仿佛望见了酒店门口那双沉默的黑眼睛,深邃而令人心疼。


面对沉默的黑夜

与东方文明的邂逅中“通向内在”


除了对亚洲人的注视,黑塞在游记中描写较多的是所到之处的风景,尤其是那些蕴藏着巨大奥秘的黑夜。苏伊士运河之夜、船舱之夜、丛林之夜、甲板之夜、新加坡华人的节日之夜……混沌的空间给身处异乡的黑塞无穷的想象,他在黑暗中需要面对的,除了漆黑的港口和使用不同语言在甲板上纳凉的乘客,更多的时候是回到身体的内部,与“自我”对话。


后来,黑塞在《德米安》中提出过要“走向自我”,这一提法之后又演化成“通向内在”的问题。如何实现在我和世界之间的沟通,是深深困扰黑塞的问题。譬如本书中的若干首创作于途中的诗歌都透露出这一点,“我永不愿遗忘那无垠的荒漠/以及在这地球最热之处遇到的蒸人地狱;/那片微笑着飘荡在空中的云,/对恰值人生正午的我,感到透不过气的抑郁不安/越袭越近的我,应是些许昭慰。”(《红海的夜晚》)


《德米安:埃米尔·辛克莱的彷徨少年时》
作者: [德] 赫尔曼·黑塞  译者:丁君君 / 谢莹莹 

版本:上海人民出版社  2009年3月


与东方文明的邂逅成为黑塞“通向内在”的一种尝试。他后来回忆说“我的旅行是一种逃避。我几乎带着厌恶逃离欧洲,我不喜欢它缺乏审美能力、它的庙会般的喧闹、它的匆忙不安、它的愚蠢的享受狂。”比起在欧洲优越的物质生活,他更愿意接受肉体上的苦刑,在古老而神秘的热带雨林承担被蚂蟥叮咬的风险。这样的旅行和我们今天去西藏、云南或国外某个地方自拍、购物式的狂欢有本质的不同:现代人在消费文化的引领下寻求的感官享受,恰恰是黑塞深深质疑和厌弃的。


事实上,早在亲身感受印度次大陆之前,黑塞就已经从祖父和父亲那里接触到印度与中国的思想。他十分喜爱《老子》、《论语》、《孟子》等中国古代经典,尤其对道家文化中的“双极法”哲学,即福祸相依并相互转换的理念,他推崇备至。在汲取了古老的东方智慧之后,他本人的思想体系得到全面的更新,并且在创作中突出了灵与肉、善与恶、光明与黑暗之间的对立及其内在统一,与此同时,他本人也获得了内在的协调以及静观一切的力量。


《东方之行》
作者: [德] 赫尔曼·黑塞  译者:张芸,孟薇 

版本:浙江文艺出版社  2017年1月


他写道,“我正是怀着同样一种激动并且袖手旁观的感情,在少年时代看着动物死去或者蝴蝶破蛹,也曾怀着同样的感情凝视濒死之人的眼睛和鲜花的花萼,我并不希冀去解释这些事物,只不过就想待在那里,不错过任何不同寻常的瞬间。”(《丛林之夜》)这些经历在黑塞之后的创作中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可以说,没有黑塞对东方文献的阅读和漫长的亚洲“穷游”,也就不会出现《悉达多》、《荒原狼》这些深刻揭露人性分裂之现实、探索自然和宇宙规律的力作。


黑塞没能如愿以偿,通过这次亚洲之行治愈自己,他的身体和意志力一度处于忍耐力的边缘,他多次在游记中表达返回欧洲的愿望。不过,对于“家乡”,黑塞本人应该更倾向于《尼科巴群岛》中游客史蒂文森的看法:所有的人只要具有世界情怀,身处那个“为一切人奋斗”的团体,家乡就在身旁。在本书的开篇,他便感叹“在这世上我只能是过客,永远无法成为公民”,并且认为“在我,最好是一直追寻而永不找到,/莫让身边事物把我紧紧温暖地捆缚。”(《面向非洲》)对黑塞来说,这次艰辛的旅程其重要之处并不在于“获得了什么”,而只在于“追寻”本身。


本文原载于2017年4月15日《新京报·书评周刊》B04版。作者:张猛;编辑:柏琳、彭丹。未经授权不得转载。


阅读有时,思想有时

有时·Time To,是由新京报书评周刊精心筹划的全新阅读平台。“有时·书评”将秉持专业品格、独立思想,努力成为喧嚣互联网中面向知识界和读书人的阅读空间。


举报 | 1楼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