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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郭念 · 主播 | 放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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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书快看》之5分钟带你读完《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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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书友大家好,我们来共读《的葬礼》的第十三章和第十五章,第501页—548页和第591页—610页。
我心爱的女儿:
直到如今,我还是常想起师父的那座宝船玉雕。
那时候,我目睹宝船在艰难而缓慢地诞生,关注着它每天发生的微妙变化,仿佛随着师父在玉的长河中漫游。水凳儿上,师父佝偻着身子,将全部的精力倾注在上面。
他哪是在琢玉啊,他是在琢磨自己。
师父做这宝船,不为钱,不为名——甚至,也不是为了郑和。
新月,如果你见过外公琢玉的模样就能明白,那双眼睛里,哪看着别的什么东西呀,没有钱和名,没有郑和、,什么都没有啊,只有玉。
其实,他只是为了自己而已。孤注一掷,呕心沥血,琢磨这辈子的最高杰作,只是为了成全自个儿。你外公他真的是一门心思扑在玉上,早就做好了舍弃一切的觉悟。
要是连这点痴狂这点执念这点疯魔的劲儿都没有,又何来飞蛾扑火震慑世间之美?
玉虽通透,但到底不是透明的。
如此看来,被玉障了耳目,就此沉溺,看不清一些事理,似乎也情有可原吧。
可惜,一个闪失,功败垂成。
现在想起来,多年前辛苦打拼,时势容不得我犹疑迷惘;而后来命运鬼使神差,竟不得不左右徘徊。
我本相信事在人为,只是物是人非,我才发现眼前并没有多少路可走。到头来回到这方寸之地,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笼中之鸟而已。
说什么人生如棋,我这一招失足,到头来满盘皆输,又怎能落子无悔?
师父是输在了玉船上,那我呢?我只有悔恨,却再没得回头了。
我就像那块乾隆翠珮,背井离乡,蓦然回首,最后还是归来了。十年了,谁能想到,战火平歇这一天,我们竟等了十年。生死两茫,我才终于有机会,从英国回到中国。
新月,你可知道在海外漂泊的人是多么想家?无论我走到哪儿,只要能见着个中国人,都亲得不得了。
我每天都在打听中国的消息,在报纸上总看到哪儿被烧光了,哪儿死了多少万人。我整天盼着愿着,我的璧儿和天星不要有事,真是望眼欲穿,急不可耐。
那时候,我突然接到了那封不怀好意的回信。上面说,奇珍斋垮了,房子被充公了,璧儿和姑妈带着天星去投亲靠友,不知流落何方、是死是活,劝我千万别回来……
这晴天霹雳,让我们绝望了,掐断了回家的念头。好不容易等到日本投降,人心总是跟故土连在一起的,终于有了回家的机会,我们便尽早赶了回来。
但是,我犯下了万难宽赦的罪,注定遭人唾骂鄙夷。但是新月,请你相信,我之所以接受你的母亲,是因为那时我以为璧儿和天星都不在了。而我,是真的爱玉儿。
当年璧儿要嫁给我的时候,我激动得满眼热泪。但那是爱情吗?
不,那时候我还根本不懂得爱情,那是兄妹之情,还是要报恩,娶了她,我就觉得真成了师父的儿子,要承担起梁家的一切了。
如果没有后来的变故,我会和她白头偕老,像许多夫妻一样,生儿育女,兴家立业。我们的婚后十年,就是这样度过的。
可是,那是怎么样的十年啊?我和她,日夜挂念的、操劳的都是奇珍斋,谈的都是生意,是玉,是家,唯独没有谈过爱情。
什么叫爱情啊?什么叫夫妻啊 ?什么叫家庭啊?
搭伙过日子吧,往前奔吧,什么也不用想。我们俩就像是奇珍斋的两个股东,共同的利益纠缠在一起,谁也离不开谁。
后来奇珍斋发展起来了,生意大了,璧儿管不过来,也就不再过问了,关心的只是家里的收入和花销,我们的共同语言越来越少了,她连我对收藏的兴趣都不可理解。
那十年当中,我们从没有过吵闹和打骂,但感情却越来越疏远了。疏远也并不苦恼,已经习惯了,麻木了。
直到我和玉儿结合之后才明白,天地之间有一个人理解我,爱着我。我付出了爱,也得到了爱,享受了作为一个人的权力。我满足了……
可是,璧儿容不下玉儿,玉儿也容不下璧儿。骨肉至亲的姐妹俩,如今的矛盾却绝难调和。玉儿心中做出了决断:离开“博雅”宅,离开北平,离开中国,回伦敦去。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一想到走,就看到了许多眼睛正瞪视着我:璧儿的眼睛、天星的眼睛、姑妈的眼睛、北平人的眼睛……我走?我往哪走?我怎么敢走?我凭什么走?
不能把这个家就这样扔给璧儿,不能让天星再失去父亲,不能继续荒废我的事业……不能放下我的那些玉,那是我的生命……
玉儿对我失望了,她恨我的优柔寡断,她恨我的瞻前顾后,她恨我的软弱无奈……她不可能会原谅我了。
我是有罪的,是真主和所不能容忍的。可是我失去了玉儿,断不能再失去新月。
玉儿终于答应把新月留下了,为了我声泪俱下的哀求,为了我七尺之躯的屈膝下跪。父女之情,切入骨髓,我又如何能割舍?
新月,一切都是我这个无能父亲的错。你要相信,你的母亲是真的爱你。她所期盼的,只是以后漫长的岁月里,在无数个早晨,无数个白天,无数个夜晚,都能守护着你。
她走的那个夜晚,很黑,很冷。天上的新月,还没有出来。
我又在盼着什么呢?
新月啊,我最终还是失去了你。我的灵魂被毁灭了,我的肉体被击垮了。后来,我全部的藏玉也都被人夺走了。六十年,我经历了一个轮回。从流浪孤儿到富甲一方,又重新回到一贫如洗。
和原来一样,得到的又都失去了,等于什么也没得到。命运和我开了一个大玩笑,把我戏弄够了,摧残够了,我也老了,这才懂了。早知道,不该这么苦奔苦挣。
《》中说:“大地上所有的灾难,和你们所遭的祸患,在我创造那些祸患之前,无不记录在天经中……以免你们为自己所丧失的而悲伤,为我所赏赐你们的而狂喜。”
吐罗耶定巴巴有没有抵达圣地麦加呢?他恐怕早就在后世等着易卜拉欣了吧;师父梁亦清会不会再叫我一声“小奇子”?他还不知道我把那座宝船完成了;玉儿如今在哪里呢?我已经没有脸面再去见她了。
新月,我好糊涂啊。
为了玉,我放弃了朝觐的主命;为了玉,我抛妻别子;为了玉,我葬送了你们母女……如果不是因为玉,我的人生或许会大不相同吧。这一生,再无法回头了,我视若生命的玉,也全部失去了。
我真的太傻了,那些玉啊,本不属于我这个“玉王”,也不属于当年的“玉魔”老人,不属于任何人。我们这些玉的奴隶,只不过是暂时的守护者,玉最终还是要从手中流失,汇入无尽的岁月长河。
而我自己,只能像当年师父那样,赤身裸体白布裹身。什么都不能带走,只有一具疲惫的躯壳,一个空虚无物的灵魂,一颗满是伤痕的内心,和永不可饶恕的深重罪孽。
《》中的后世天园,是人间没有的乐园。那里浓阴蔽日,芳草铺地,鲜花盛开,硕果满园。
进入天园的们在绿阴的庇护下,不觉得炎热,也不觉得严寒。
他们随意采摘园中的果实,用银盘和晶莹如玻璃的银杯饮用园中的醴泉。有许多俊秀童男和黑眸童女服侍他们,在那里听不到恶言和谎话,他们永远不再遭受痛苦和灾难……
新月,你会在那里等到我吗?
你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