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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言尔雅 契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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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选自《尔雅》2015年第1期



契   园
文/徐慎泽
那是一个算不得园子的园子,也没个冠冕堂皇的名儿,却是我的故交了。我总觉得,这园子与我有着某种冥冥的默契,就姑妄称它“契园”吧。

我家原来住在新浏河边,因着去城里培训机构上班的缘故,每周有六天都要打岳阳路上走过。契园啊,这个方寸而不促狭、淳朴而不粗陋的城中村菜园,就这样与我熟络了。

契园的存在,是那样的不合时宜。新浏河一带,一路望去,尽是高宅雅筑、庭院深深。就连屁颠屁颠,跟在主人后面撒腿遛欢的小壮狗,也一副傲娇神情。而原来单位附近,正是娄城市井繁华所在。人们熙熙而来,攘攘而往,此情此景,让学生们不禁恍然大悟:“伛偻提携”,大约是写老人小孩提着大包小包,把一切可欲、一切可买一扫而光吧?十万丈红尘滚滚来,汹汹扰扰,挡也挡不住,眼看着分分钟要把岌岌可危的城中村,连同那丸小小契园,一口吞了去。

可契园又确乎端坐在那里,不卑,也不亢,向形形色色的路人,投以意味深长的凝眸。

当潇潇春雨浣洗着娄城大地,县府街、滨河路……那些尽态极妍的妖樱艳李,娇泣着卸下一地红妆,我独爱擎一柄布伞,踏一脚泥水,彳亍着访一位故交——哦,我那故交般的契园!它那粗砺的水泥残垣上,茸茸地生出簇簇劲草。风雨任情地扑打着,敲击着,那草儿时而侧过脸去,时而折下腰来,却只痴顽地固守着几无寸土的绝壁。绝壁有多坚,草便有多劲。那是只有绝地才有的“响绿”,绿得逼人眼目,在风雨里与残垣上的点点绿玻璃渣应和着,耀出奇异的辉光,像是在朗笑,又像是在放歌:“绝壁不孤哟,绝壁必有劲草……”


到了夏末,别处庭园菡萏香销的时节,契园依旧是疏疏的陋篱,似隔非隔,而那一柄柄绿意盎然的芋艿叶,却无所顾忌地把满腔子热乎乎、活泼泼的绿都倾泼了出来。那不过是农家自种的芋艿,扎根在再普通不过的泥土里,既没有漪漪清涟的滋润,更没有精致瓷盆的供养——甚至,甚至定睛细看,还能分辨出茎叶上的斑斑焦瑕。可是,当摧残了芳荷的风儿扬起,那一片片绿芋艿叶在风中翩跹起舞,自信,又不自得,似荷,又不似荷,似乎幽泣的啼眼,而分明赤子一般,明澈澈地圆睁着,从简单的雨丝风片里看出了无穷奥义,又把纷纭的大千世界看作了绝假纯真的“一”;更不必说那对常在园前嬉戏的黑白狗儿,一身蓬松凌乱却精神抖擞的毛儿,活蹦乱跳,并不咬人,也不必有什么绳绳索索牵系,你轻啮着我的耳朵,我触碰下你的鼻子,亲昵的样子,让人馋煞、羡煞,忽然间明白了远古的先民创制太极图灵感来自哪里……

契园仿佛是位鬼才,一年到头上演着不可思议的活剧。有心人默契地驻足,会心一笑;路人甲不可理喻地摇头,擦肩而过。活剧径自上演,永不落幕。

契园仿佛是位鬼才,一年到头上演着不可思议的活剧。有心人默契地驻足,会心一笑;路人甲不可理喻地摇头,擦肩而过。活剧径自上演,永不落幕。

搬家后访契园的机会少了,我也披星戴月、昏天黑地地总是忙。课业堆压着,尘俗拍击着,对镜自视,越发“面目可憎”了起来。何时再素衣素心来见你?等着我,一定等着我,我的故交,我的契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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