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
文|赵觅 诵|深藍
风捎来了姥姥的盼望
乘着梦回了趟故乡
袅袅的村庄渐渐明朗
老垂柳挂着童年的味道
酣睡在夏的午后
蛐蛐藏在树上纵意歌唱
院子出奇的静
篱笆园里杏子铺了一地金黄
黄瓜撇着嘴排成行
蜻蜓怔怔的立在酱缸上
沧桑的老房,斑驳的窗
踉踉跄跄的逞着强
我不回,它们怎敢倒下?
阳光甩在玻璃上
反射的光足矣把一生照亮
光阴还给我旧模样
那桌,那灶,那炕,那墙……
依稀见镜子里抱着娃娃发呆的小姑娘
清澈的眸子荡着梦想
柜子被记忆压得又扁又长
那里装着童年的小确丧
哽咽着舀一瓢凉水
喝下去的却是咸咸的汤
屋子空空旷旷
忽地紧锁眉头迷惘
姥姥呢?
"姥!我回来了!"
一转身,跟姥撞个满怀
她慈祥的笑
我像惊恐的鸟
扑进姥的怀里喃喃低语
"姥,你去哪了?
我还以为找不到你了呢?"
姥不语
又笑
怜爱的笑
姥姥
文|赵觅
觅的地盘 蜜做主
今天是姥姥走后的第九天,父亲节那天早上8:06分姥姥略带痛苦的走了,终究还是走了……
姨夫打电话说姥大口倒气儿,放下电话,外面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我不顾一切的飞奔下楼,心里焦急的默念:姥,你等我一会儿,姥,你千万等我呀!完全没有知觉自己被雨淋透,在地下车库门口等老公把车开出来,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不知是雨还是泪一直模糊着视线。
等我们慌忙赶到时,还是晚了一步,姥姥走的太仓促,仓促得都没有来得及跟我打个招呼,这也应该是出乎她自己预料的,前一天她还跟五姨说:没事儿,我能好,能好,还能活。她的求生欲望多么强烈,她是真的不愿意离开她的孩子们啊!
姥姥安详的闭着眼躺在床上,我拿沾了酒的毛巾给她擦拭身子,她是那么配合,随我怎么搬动她的胳膊,她都不吭一声,多想她像平时一般大喊大叫:疼啊!轻点!但是那会儿她非常听话,我下意识的轻点再轻点,我控制、压抑、已经不能自已(托老所不让哭出声音来),泪大滴大滴的落在姥的身上,又被我用毛巾擦去。
给姥穿好衣服拉去火葬场,烧纸、烧遗物 、火化、把姥的骨灰送回老家跟姥爷合墓,当这一切都完成之后,思念才开始蔓延..... 这几天,早起后晚睡前一遍一遍的看我给姥录的视频,我知道以后也只能在视频里看到她了,再也不能真真切切的握着她的手了,再不能趴她的右耳喊着说话了……。尽管之前我做足了心理准备,可还是撕心裂肺的痛,每天去看望她,照顾她,牵挂她已然成了习惯,突然间这个"习惯"无处安放了,我茫然的不知所措。
我是姥姥带大的,在我只有八个月大时,爸妈因忙于工作就把我送到了乡下姥姥家,姥爷是大队会计,有文化为人和善,在村子里德高望重,日子自然过得不错。
姥姥家宽敞大院,三间瓦房一头开门,除了一间外屋地(厨房),剩下的两间就是亮亮堂堂的大屋子,屋子南侧一铺大炕,北侧一溜柜子,柜子上立一排大镜子还有相镜,我的童年就是在姥姥家的这间房子跟姥姥、姥爷还有三个待嫁的姨,一个未娶的舅一路呜嗷喊叫的搅和过来的,他们喜欢我也喝斥我,其中不乏甜蜜。
离开了妈妈,自然没有母乳可允,奶奶送来了两只产奶的山羊,姥每天把羊奶挤出来熬开了,晾凉了,再灌到奶瓶里给我喝,别人孩子尿是骚味,我的尿是膻味,据说夏天还好些,冬天满屋子都膻。长大后我蔫淘,喜欢上树爬墙,姥说我是喝羊奶喝的,像羊一样的淘。姥把我从黑瘦子养成白胖子,照片可以佐证,不用说,个中辛苦可想而知。
我记事早,懂事也早,四五岁的事都记得很清楚,印象最深是冬天的早上,当我睡足了,睁开眼若大的炕上只剩下我的被窝,开口必先喊"姥…姥…",听到我的呼唤,姥头上围着白毛巾,腰间扎条蓝布围裙捧着炭火满满的泥火盆从烟熏火燎的外屋地走进来,她把火盆稳稳地放在炕上,就从褥子底下拽出我的棉袄棉裤,里朝外翻过来在火盆上烤热,才让我从被窝里钻出来给我穿上,可暖和了。穿棉袄时姥总是不忘叮嘱拽住线衣袖子,不然就秃噜到袄袖里去了,也有拽不住的时候,就得脱下来重穿,这时也避免不了挨几句数落"没告诉你拽住了吗?!麻溜滴!"。接下来姥打来半盆温水,把毛巾围到我脖子上给我洗脸,抹胰子时告诉我闭眼睛,洗完脸我照照大镜子,脸被照得扭曲变形(水银泼得不匀)可是掩不住白白净净,只是头发像鸡毛掸子似的朝四外竖着,姥就用木梳沾水把我的头发梳得光亮整齐。姥把我收拾好后,才放上炕桌吃饭。
吃饭时,我们围着炕桌坐一圈,姥爷骗腿坐在炕里,姥总是耷拉一条腿坐在炕沿上,方便伺候大家盛饭、喝水。每逢家里来客人炖只鸡或是鸭子啦,姥从不往碗里夹一块肉,都是大家啃完的骨头她捡起来遛遛,她说不爱吃肉,现在想想谁不爱吃肉啊,尤其在那个资源匮乏的年代,姥把最好的都留给孩子们。
睡觉都是姥搂着我睡一个被窝里,我的小腿只有扔在姥软绵绵的肚子上,才肯踏实的睡着。她把我的身下铺上厚褥子,自己却直接睡到炕席上,每天早上起来都印一身炕席花,我总是捂着嘴笑她,那时还真以为姥就是不喜欢铺褥子呢,原来她是舍不得铺啊!
每年到了农闲,就是农村说的挂锄,村里就请来了搭戏台唱二人转的,姥姥这辈子除了抽烟袋,偶尔打打纸牌,看二人转就是她最大的爱好了。每回她都拎上两根黄瓜,带上累赘的我,顶着烈日跟着二人转班子挨村重复的看,一场不落。我喜欢那场面,像过年一样热闹,跟姥去的时候都是活蹦乱跳的,回来时大都是睡在姥宽厚的背上,她深一脚浅一脚踩着垄沟垄台背我回家,越是摇晃我睡得越是香甜。
东北农村的冬天最有特点了,外面白雪皑皑,冰天雪地,屋子里火炕烧得烫屁股,暖暖和和,炕上姨跟伙伴们叽叽喳喳的欻(chua)着嘎拉哈,姥就在火盆里给我烧个土豆或是老舅用弹弓打回来的麻雀,姥都是偷偷的在我看不见的时候埋进去,不然我就老去火盆里扒拉,炭火都扒拉灭了,东西还不见得熟。所以每次姥都给我一个意外惊喜,直接从火盆里就抠出来熟透的麻雀或土豆,我高兴的呀,小时候就安静内敛,即便心里乐开了花,也不会手舞足蹈,充其量抿着嘴笑。麻雀是带着毛烧的,熟了之后麻雀黑呼呼的烧焦的样子,姥连毛带皮一起扒下来,露出红色的肉,再把内脏掏出来扔掉,我就可以吃了,味道特别香(姥只给我吃,没人跟我抢),那是我童年的美味,也是这辈子无可替代的美味!
还有一件事我记忆深刻,大概是我五六岁的时候吧,姥姥家大门外有两棵飒爽英姿的大垂柳,一到夏天柳条粗壮,柳叶繁茂,风吹柳摆,婀娜娇羞,(所以我对柳树有着深深的情节) 那柳树下的一方阴凉便是我的乐园,我常常抓住一绺子柳条从水沟的这边荡到那一边。有一天一个长我十岁左右的大孩子拽我手里的柳条,把我的小手撸得通红,我哇哇大哭起来,姥闻声跑来,看我受了委屈那还了得,不管对方也是个孩子就一顿大骂,人孩子吓得跑回了家,姥就拉着我追到人家门口骂,没文化又没太多修养的姥只觉得她的孩子挨欺负了,哪能轻易咽下这口气!那大孩子的母亲忍不下了,从院子出来跟姥汹涌的对骂开了,瞬间从四面八方汇聚来很多人围观。那天,我吓傻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经过这件事,姥姥经常教导我 : "在外面玩不能太熊啦!以后谁骂你,你就骂她,谁打你,你也打她,不能怕她们,实在打不过就回来找我,你要是再挨欺负就别回来了!"结果是—-我在外面挨了欺负,回家之前都擦干眼泪,收拾好心情,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再也不敢让姥知道了,我怕她再去跟别人打架,我会无地自容的,没脸再见到人家了。
姥姥确实是个厉害得分毫不让的人,有时甚至不通情达理,土话讲"太邪乎啦",谁也不能占了她的利益,邻里邻居相处的也不算融洽,后来我再大一些更懂事了,一有机会我就在邻里间来回调和关系,替姥姥弥补点人情。直到现在我也经常跟她讲道理,也只有我的话她肯听。幸亏我的思想及处事方法没有随了姥,我想可能是我的生理基因更强大吧!覆盖住了耳濡目染的言传身教吧!不过,这一点都不影响我爱她,亲她,依赖她,她对自己的孩子永远都是伟大无私的。
到了上学的年纪,我不得不回家上学了,每个学期都盼望着寒暑假,放了假我第一时间就回到姥姥家,像被囚禁的小野马放回大草原,可着劲儿的撒欢儿,那里才是我的大本营。每次回去,看见姥叼着大烟袋满脸期盼的站在门口等我,我都健步如飞的跑过去扑到姥的怀里喊一声"姥!"这时姥就宠溺的笑"杂种操滴,又长高了?"她骂的是那么亲切,这是姥的口头语,对我稀罕至及的一种表达。每回假期结束要回家上学,跟姥分开时生离死别一样哭得昏天暗地。姥也是送了又送,我透过车窗向外望去,印象中她永远站在村头,我望着她由大变小,最后变成一个点,渐渐消失……(在托老所也一样,每次我们探望她走时,但凡她能动一步,都必须送到门口,就站在那看着我们把车开走她才回)
时光荏苒,岁月变迁,我已长大成家,姥姥也逐渐老去,姥爷去世后,三姨就把姥姥接到家里,后来,三姨得了脑溢血,妈得了脑溢血,姥自己也得了脑溢血(姥九年前脑出了80毫升的血,奇怪的是没有影响太多的语言和行动),其他的姨和舅家里都忙得脱不开身,实在抽不出闲人照顾姥,于是就让姥住进了养老机构,开始姥很不适应,接触陌生环境会有些排斥,最主要也有心理因素,她觉得儿女们把她抛弃了,不要她了。为了消除她的心理顾虑,大家轮流着每天都去陪她一会儿,弟弟干脆就住在那里,慢慢的姥就把养老院当成了家。
大家去看望她时,她笑得合不拢嘴,她吃着我们拿去的好吃的,张冠李戴的讲着院里最近发生的事情,这是她最享受的时候了,也是后来她活着最大的动力及意义所在。我跟她聊天时就聊我小时候那些事儿,聊农村那些老邻居,我太懂姥了,可能是年纪愈大思乡愈浓烈,她就爱听这些,每次聊她都慰藉般的满足。谁若是有几天不去,她就开骂"个妈滴,好几年也不来看看我!",(她不分天和年) 三姨和妈去海南过冬,她见人就叨叨"你三姐啥时候回来呀?还得几天?" 她恨不得孩子们每天都能围着她转才好。 但是我每次去,坐一会她就撵我走"你们忙,快回去吧!孩子该放学了吧?"她是多么矛盾,既想让我陪她多待一会,又怕耽误我太多的时间。永远忘不了我每次从姥那里走,她蹒跚着出来送,用讨好的可怜眼神望着我,近乎哀求的说:"来看我哦!来哦!啥也不用给我买,就来看看我就行!" 这种绝望的孤独,害怕被抛弃的恐惧,可能只有我们活到姥的这个岁数才能真正意义上的理解。
好多年前,姥姥得了脑溢血后,有个远房的亲戚问姥:"老太太,你这些个孙子外孙当中,你最得意那个呀?" 姥回答的相当巧妙,既不开罪别人,又答出了重点:"稀罕哪个?妈的,都行,就赵蜜在我身边呆的时间长点,那丫头性格好啊!从来跟我说话不大声,多攒都商量着来,哪像那些个玩意净欻哒人!" 亲戚跟我转述时,哈哈大笑"这老太太一点也不糊涂啊!"
姥这次有病,就是不吃药,药送到嘴里都吐出来,姨们苦恼急了,但是只要我喂她:"姥,来!听话,把药吃了,病就能好,再活几年!"她乖乖的就吃了,尽管也极不情愿。后来我不在的时候,五姨每次喂药就喊:"妈,这是赵蜜买的药,赵蜜让你吃的",这才肯糊弄她吃下。
今年开春,我每次去看姥,都跟她承诺:"姥,等天暖和了,树也绿了,花也开了,我带你出去看花,照相啊!" 一听这话,她满意的笑,用力的点头答应着,姥喜欢花。我是轻易不许愿的,但是我知道这个愿望一定能实现,为了让她在平常日子里有个盼头,我就一许再许。我跟老公商量,天气暖了,把姥拉到黑鱼湖,给她化化妆(以前我就给姥化过,她可美了),照照相,去农家院吃顿饭,姥一定开心死了,想想都美好。万事俱备,我们只等春暖花开。本打算五月初去的,可我还觉得天气有点凉,我怕姥感冒,再等等吧!
可是,这一等就再也没去成,五月九号姥就生了病,我一直记着我的承诺,在姥住院期间,老公还安慰我说:"你放心吧!我一定帮你完成这个心愿,等姥出院了,咱们就带她玩去",但是姥这一病就没有好起来过,我的诺言成了空头支票,没有兑现,姥让我成了违背诺言的人,子欲孝而亲不待,她不给机会啊!我谴责自己为什么要等呢?还好,住院时我跟老姨带姥检查,我们把轮椅推到外面,老公给她带着墨镜,留了几张照片,看笑得痛苦的样子,其实那时她就已经坐不住了,身体极不舒服,但是为了配合我照相,还硬挤笑。
姥姥走了,再没有人让我喊她姥了,世上也少了一个真正疼我的人,姥姥曾经是我的依靠我的天,我所有幸福的源泉。随着年龄增长,我不再需要姥的庇护了,有了家庭和孩子,情感重心有些偏移,她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但是姥永远是我心底最痛的牵挂,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编织成一条无形的绳索,这边牵着我,那边连着她,她一动我就痛。 对姥的思念,不用靠酝酿,不用靠回忆,情不自禁的就流淌成河……
姥姥,今生咱们缘份至此,愿来世我还做您的外孙女,我们继续祖孙缘。跟姥爷好好的,别老生气了,改改您的脾气,您苦了自己一辈子,别再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了!喜欢首饰就多买几件戴哈!放心吧!一有时间我就去看您和姥爷,这个承诺我能做到。
姥,姥!……
2017年6月13日,她眼睛肿着,但是精神极好,我以为她能过了这一关,没想到五天后她就匆匆的走了……
【作者简介】
赵觅,一个从小学就坚持记日记并一直延续到现在仍每天碎碎念的女神经,喜欢读有营养的文字,经常随笔而感,想法稀奇古怪,着棉麻素衣,貌似一只文艺女青年。
【朗诵者简介】
王庆(深藍),大庆石化诗词朗诵配音爱好者。让声音穿越心灵的澎湃,用文字记录经年的浪漫。作品散见网络平台。
诗词朗诵配音基地出品
【第60期】
公众号:sclspyjd 微信号:shenlan_oy
原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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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赵觅 朗诵:深藍
校对:丽靓 主编:深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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