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中先生,一九二八年生于南京,二零一七年卒于高雄。一生辗转,多为羁旅;笔耕不辍,总述离情。节选诗十一首如下,以表哀思。
《西螺大桥》
于是,我的灵魂也醒了,我知道
既渡的我将异于
未渡的我,我知道
彼岸的我不能复原为
此岸的我
但命运自神秘的一点伸过来
一千条欢迎的臂,我必须渡河
——西螺大桥
《新大陆之晨》
零度。七点半。
古中国之梦死在新大陆的席梦思上。
摄氏表的静脉里,
一九五八的血液将流尽。
风,起至格林兰岛上,
以溜冰者的来势,滑下了五大湖的玻璃平原。
《呼吸的需要》
因我也是一棵
乡土观念很重的
双叶科的被子植物,
且有一定的花季。
常想
在下午与夜的可疑地带
——余光中先生
《我之固体化》
在此地,在国际的鸡尾酒里,
我仍是一块拒绝溶化的冰——
常保持零下的冷
和固体的硬度。
我本来也是很液体的
也很爱流动,很容易沸腾,
很爱玩虹的滑梯。
但中国的太阳距我太远
我结晶了,透明且硬,
且无法自动还原。
《五陵少年》
台风季,巴士峡的水族很拥挤
我的水系中有一条黄河的支流
黄河太冷,需要掺大量的酒精
浮动在杯底的是我的家谱
喂! 再来杯高粱!
——巴士海峡
《大度山》
春天是不生肺病的
春天是延长的愚人节,流行着爱情
卓文君死了两千年,春天还是春天
还是十七岁,还是十七岁半
还是云很天鹅,女学生们很云雀
还是云很芭蕾,女学生们很却却
春天是不生肺病的
《满月下》
梦见你来赴我的约会
来分这白石的沁凉
或者化为一只蜻蜓
憩在一角荷叶上
——荷上蜻蜓
《民歌》
传说北方有一首民歌
只有黄河的肺活量能歌唱
从青海到黄海
风也听见
沙也听见
《白玉苦瓜》
钟整个大陆的爱在一只苦瓜
皮靴踩过,马蹄踏过
重吨战车的履带辗过
一丝伤痕也不曾留下
——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馆的白玉苦瓜
《堤上行》
一道白堤界分了水蓝的世界
里面是淡水湖
外面是海
淡的是香港四月的雨水
咸的是中国悠悠的海烟
衬着远去的渡船
为你照一张堤上的立姿
带回岛上给蓉子
告诉她:右颊的湖光
是三十年的友情淡而水
左颊的海色
是五千年的乡情咸而浓
《当我死时》
当我死时,葬我,在长江与黄河之间
枕我的头颅,白发盖着黑土
在中国,最美最母亲的国度
我便坦然睡去,睡整张大陆
听两侧,安魂曲起自长江,黄河
两管永生的音乐,滔滔,朝东
这是最纵容最宽阔的床
让一颗心满足地睡去,满足地想
——祈祷的先生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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