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丘小君,是在央视《寻宝》节目中。此君鉴宝,形象儒雅,言语稳重,是真是伪娓娓道来,说得有史有据。不似某些专家,鉴宝说辞牵强附会,令人存疑。
中国古瓷,始于春秋,产自大江南北,各朝各代各窑口,种类器形繁似星空,丘小君时常一眼能辨真伪,他是怎样练就的慧眼?6月29日,央视《寻宝》节目组赴津录制“《寻宝》走进天津小站”,丘小君系专家组成员随队来津鉴宝,记者闻讯去采访,要“挖”出他精彩而又沉重的陶瓷人生。原以为,像丘小君这样的陶瓷大家,多半家学渊源,不是专科毕业,也是博物馆工作多年。不想并非如此,当年他之所以走向陶瓷研究,。后来成为行家里手,也是他在海内外古玩行数十年摔打实践的结果。
丘小君,美籍华人,1945年10月生于山东省诸城。1969年毕业于中国西安西北大学,曾在西安市文物商店工作,其间借调至北京故宫博物院。在中央电视台综合频道(CCTV—1)节目中担当古陶瓷鉴定专家。
年少时与瓷片结缘
采访丘小君,莫扯鸡毛蒜皮类小事。“陶瓷与人生”的主题给他往桌面上一摆,他一讲就像是翻开了一部穿越历史的厚书。
今年,丘小君67岁。回想过去,他说他好像是专为陶瓷而生的,因为他弄不明白:为什么他能在那么小的时候就迷上了陶瓷?
丘小君身世坎坷。,战败后逃亡台湾,滞留在西安的丘小君当时年仅3岁半,被叔父婶母收养。
丘小君小时候住在西安东城城根儿下。那时墙外是一片树林,丘小君常去树林里玩耍。记得十来岁时的一天,他在小树林里偶然拾得一块瓷片。瓷片不大,残存着半枝牡丹花,泛着青色的光,“什么东西这么漂亮?”丘小君喜欢,爱不释手地拿回家。那是唐代耀州窖的一个碗底儿,估计是千年前哪户人家扔的垃圾,千年后它迷住了这个男孩儿。
自那时起,丘小君没事儿就去城外小树林寻找瓷片,遇到好看的,他都留下。此外还有破碎的瓦当,刻有唐代的莲花纹,一看就是老东西,丘小君喜欢,一并收藏。也怪,那片小树林唐代时期可能是个垃圾场,千年间垃圾灰飞烟灭,留下万千破碎陶瓷,成了丘小君初识陶瓷的“教具”。
时间不长,丘家到处塞有丘小君捡来的瓷片,养父母急了:“怎么连垃圾都往家里捡!”将这些瓷片又统统扔回垃圾堆。
身世特殊,丘小君自幼懂事听话。不想这回不行,扔了他的破瓷烂瓦,他马上就去捡回来,不惜与养父母抗争。结果是大人一次次往外扔,他一次次地往回捡,而且越捡越多,以致大人们怀疑这孩子“有病”。
痴迷瓷片的劲头,直到考上大学后丘小君才有所收敛。大学功课忙,学的又是生物,丘小君顾不上他的瓷片和瓦当,只有放假时才去再捡一点。然而,就在丘小君刚要放下他所钟爱的瓷片时,一场灾难又把他彻底地推向了瓷片。
,因为父亲的“问题”,已经读到大三的丘小君被强制性下放到一家小工厂当工人。
从此,西安城外小树林里又见丘小君寻觅瓷片的身影。西安的几个博物馆、图书馆连同古籍书店,更是丘小君常去的地方。特别是碑林博物馆,丘小君几乎每天中午都去,好多碑刻全都印在了他的脑海里。翻阅古籍,研读瓷片,后又临摹碑帖,丘小君白天是工厂里车钳洗刨样样皆能的“壮劳力”,晚上回家捧起书本和瓷片就成了“学究”。
当时在人们的眼里,丘小君绝对是个令人费解的另类。就说那瓷片,曾几何时,多少珍稀名瓷都被当作“四旧”给砸了,你丘小君一个小工人天天瞪那玩意儿有何用?不是傻子是什么?然而就是这傻子也有人爱,一个出生在香港、处境类似丘小君的姑娘,看上了这位业余的“学究”。俩人结婚,十平方米不到的一间“草房”,里面装满丘小君捡来的碎瓷和瓦片。
几经周折,,大学落实政策还丘小君以大学生身份之后,丘小君才如愿调入西安的文物商店。
阅瓷无数实践理论双丰收
调进文物商店后,丘小君犹如老鼠掉进了大米缸,形形色色的古代艺术品供他把玩和研习,几位老职员、老行家是他诲人不倦的老师,从此他踏踏实实地学习,像过去古董店小学徒一样,谦卑而又勤奋。
丘小君所拜第一位师傅,是老店员刘翰基。刘翰基研究碑帖属中国元老级人物,丘小君从他那儿学到很多有关碑帖的知识。1981年,国家文物局在南京博物院举办文物鉴定培训班,后被称为中国文物界“黄埔第一期”,其学员来自全国有关省市博物馆、文物商店和海关三大系统,首席讲师系中国著名陶瓷专家耿宝昌。丘小君有幸参加了这个培训班,更幸运的是他和陈华莎又被耿宝昌收为弟子和助手。被中国文物总店借调到北京。
耿宝昌像带研究生一样教授丘小君和陈华莎,具体方式就是编撰60余万字的《明清瓷器鉴定》。师徒三人,耿宝昌口述,丘小君整理文字,陈华莎配画图片。遇有耿宝昌记忆不清的器型、年代或窑口,丘小君根据老师提供的提纲或线索去查阅资料,然后加上自己的观点和理解,编撰成文后请老师过目。此外丘小君理科出身,研究瓷器运用了理科量化的方法和注重逻辑的分析方式;加之他干过工厂的机加工,懂得工艺和流程,弄得懂古时制瓷所用的工艺。最后,丘小君编写出来的文字,有耿宝昌的经验之谈,也有他客观的旁证和分析。
书籍编撰完成时,丘小君像是“研究生”毕业,吃透了“耿式鉴定法”。此后,耿宝昌又带着丘小君和陈华莎,先受国家文物局委派,普查全国各地文物商店的库存,为所藏陶瓷定名定代,登记造册;后又考察“丝绸之路”上的陶瓷,从西安至乌鲁木齐,所到之处,大小博物馆洞门大开,向他们亮出所有馆藏陶瓷;然后又是国家文物局组办的一次古陶瓷高级研修班,研修的方式就是实践,耿宝昌带队,丘小君、陈华莎等众学员3个多月的时间里,看遍湖南、湖北等数十省市博物馆的陶瓷。三趟下来,丘小君也变得阅瓷无数,理论加实践,他成为耿宝昌亲自培养出来的、。
等到1985年国家文物局再在西安举办文物培训班时,学员仍是来自全国考古、文博和海关等系统的相关负责人,但主讲陶瓷的讲师却已换成了丘小君。这时,西安文物商店为把丘小君拉回去,工作上不断给他加载儿,收购、外销两部门主任的头衔全扣他头上。而他也乐于干那“古董行”似的工作,因为老师告诉他:钻研鉴定的学问,必须实践、实践、再实践。
海外淘宝成“捡漏儿”专家
1992年,丘小君辞职,随夫人移居香港。到香港后,按说他找工作不难,香港大小5000多家古董店,凭其本事去古董店谋一差事绝非难事。但他不干,他想自己是国家干部,怎能去为私企服务?堂堂陶瓷专家,岂能去当古董店的伙计?一时他还放不下自己的身段。再说香港的古董商们也怀疑他是大陆派来的卧底,对他多有防备之心。因此很长一段时间内,丘小君郁闷在家,生活靠夫人做服装生意来支撑。
一年后,丘小君一次在信里谨慎地询问老师耿宝昌:“我能否做点儿古董的生意?”耿宝昌说:“能呀,你现在已是香港的身份;再说你也得养活自己呀。”老师支持,丘小君有了底气,开始盘算着开个古董店。
开店要有本钱,可惜丘小君没有。过去靠工薪度日,他没有积蓄。国家规定文博干部不许私下买卖、收藏文物和古董,丘小君别说文物,就连一件值钱的古董也没有,去香港时他两袖清风,连他捡来的瓷片也都留在了西安。关键时刻,夫人支持他,从自己服装生意中抽出了一部分资金;女儿丘安妮也把自己打工挣的钱支持父亲,丘小君的古董店才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