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从农业展览馆公交站牌一路向南,遇路口右转,沿着三里屯东三街行到与三里屯路交汇的十字路口时,一块块的玻璃幕墙和三排绿树拦住了视线。
既然是夜行,索性就欣赏一下周边夜景。玻璃墙块分割的透明“格子”里俨然展览着各种奢侈时装,塑料模特被轻轻悬起似乎要营造出一种轻盈的感觉,轻薄布料自然垂下、没过脚端。我本能地将视线投射在了巨大墙体的左侧,那里有穿着有治安标识的保安巡逻,而保安身旁就是“入口”。
这“入口”不是现代旋转门,而是由我刚才看到的店铺与南端的一座建筑中间的通道。南端的建筑也是玻璃墙体,不过要比刚才的建筑更为生机一些。在南端建筑的不同色差绿玻璃块上倒影着来自正北方向荧白色LOGO——太古里TAI KOO LI、底下还有一行“三里屯”小字。
当我的视线还“贪恋”南端的绿色大房子的时候,身体已经迫不及待地往前走了。
放眼望去,年轻的生命果然不在少数。可现在已是深夜,我并没与见到人潮涌动的热闹场景,而是看到了一些白天见不到的三里屯北区夜景。
通道中最先抢占视野的其实也不是往来的人影,而是向东有序排列的细黑柱子,上面都挂着印有“IT女”的招贴画,我恍然觉得这里是中关村,怎么商业街还玩起了IT,再仔细看,原来少了个点,是“I.T”女。她似乎在旋转着宽大的黑色背带裙,背带里面是一件浅蓝色衬衫,眼睛附近多有麻子,低着头的她不知是害羞还是欣赏着舞裙,总之没有表情。
我把目光收回,再次投射到更为广阔的视野中去,那是一个建筑的群影。占据平面的绝大部分仍是玻璃幕墙。但这次面对玻璃墙面的时候距离显然要远一些,我发现它们的身高也并没有那么“压迫”,20米不到的样子,只有四层,可这四层形态不一,各具特色。
这时,腿有点累。想做个座位休息一会,发现北侧的银杏树下做着几对情侣,腿也就不好意思酸了。便顺着树的方向向北走去,我的右手边仍然是玻璃幕墙,多家店铺已经打烊,有的“橱窗展览”还在继续,若干家店铺全在这长方体水晶里,只能通过服饰、器物、以及玻璃的简约装饰、色泽来做区分。有几块深琥珀色玻璃与透明玻璃拼在一起,尽显幕墙内部奢华。
而这东面的玻璃除了透视,还会映像出西边的光影。有黑色斑点、有黑条横纹、有金色竖纹,还有整块玻璃背后的餐厅。
当我顺着幕墙映像,去环顾我的左手边时,一个下沉式结构和四栋差异十分明显的建筑铺满了整个视野。
我自然很想下去逛逛,可是西侧没有入口。我还是先逛完地上吧,前方有人拿着探照灯朝下看着什么,“这是在填土吗?”“是树肥。”土坑里的人回了一声。他踏着均匀的步子把树肥均匀踩实。而在树坑的北边一点,同前方一个工人正在切割不锈钢金属架,橘色的“烟花”洒在他的身前;而他又在北边的华彩建筑物前。
北边的玻璃建筑物和东侧的“长方体水晶”,在我逛完地上一圈之后看来,区别还是很大的。
三里屯北区北座建筑物被命名为“时尚前线”,它与我刚才看到的被称之为“水晶立面”的东座之间也构成了一个东北方向的出入口。我从地表向上观望,北座已经不再全然是玻璃幕墙。
它只有1、2层的高度是玻璃,而3、4层上则有木质结构和深棕红色的铁丝格网。而当我从东北角迈向西北角时,发现这北座建筑物是与西座建筑物在上层有相连、下面留出通道,而北座与东座是空出来一段很大的距离的。
我想,这是因为东座以东便是三里屯路,人流量多的一侧,当然要留出足够宽广的距离作为入口。入口处的北座建筑东端,又有电梯通往楼内。
这时,我顺着北座与西座建筑连成的“倒L型”在西北角拐了个弯、向南散步。见一老大爷牵着自家四五岁大刚会走路的小孙子迎面走来,十分有爱,挪动的小脚丫努力前行又是一脸笑开花的表情。当爷孙俩与我擦肩而过时,两双男女组成的四人游乐团在一个装着两件婚纱的透明小屋前玩起了单膝跪地的拍照游戏。年轻的笑容不仅摄入了他们的相机,也打在了西座建筑的玻璃幕墙上。而我的右侧,一件清丽、素雅婚纱端庄地立在橱窗里。而一个拉着行李箱的女子把手机镜头对向了婚纱,安安静静的微风中是不是藏着她的丝丝想象。
我向南望去,又发现了两个“三里屯北村”的入口。西座建筑与墙面上写着红馆的矮房子中间是通向正西方向的出入口,而红馆与最南端的绿房子中间构成通向正南的出入口。
这时,地表上转了一圈的我发现又错过了通往下沉式中庭的入口。而处于建筑群西南角的右手边有电梯正缓缓而动。
我便踩了上去,进入了西座的二楼。我见有人在装修餐厅,便指向走廊问“能往里面走走吗”,那人把还未实的玻璃门又帮我拉开。处于西座二楼走廊的我发现墙体玻璃的立面居然呈波浪形状,当我边走边照着“镜子”的时候,人像只在“浪尖”上呈现,极具跳跃性。可想而知,设计师们没少费心思。
走至一半,我顺着左手边的步行楼梯拾阶而上。上了三楼、又上了四楼,一个男子跟了上来。我问我能随便看看吗,那人说自己是在楼顶施工的工人,专在晚上干夜活,他主动带我走到楼顶溜溜,说不然很危险。
当我们踏上楼顶的时候,我发现这不仅仅是楼顶,也是正在建设施工的露台。我们的脚下铺着薄脆的木板,大部分地区并没有铺上木板,而裸露着红色方管纵横交错。“小心”,那位大哥将手机上的光移到我的脚前,我的前方果然有不知名“铁刺”支了出来。
我也忙拿出手机,打开闪光灯。跟在了那位大哥的身后,“脚踩那钢架上,木板很脆的”,我们绕了几绕便走到了一处没有钢架的平坦地方。
“谢谢您”“没什么,我带你看看也安全,其实怕有‘想不开’的人上来”“那倒没有,随便看看”我也突然被自己的冒然而感到不安
能站在三里屯北区的西座楼顶,这是我想也没想到的。眼前的画面虽然还是那般光影,可我的视觉感受却发生了变化。我与刚才所见的绿房子上西北角的白立方空调一般高矮,而由南到北的三里屯北区,像极了一个玻璃建造的、从地上长出来的现代“四合院”。
因为这时我似乎可以生成一种全局视野,假若我变成一架无人机向上盘旋、鸟瞰北区建筑群的话。那么刚才所见到的北座便是四合院的“正房”,水晶立面的东座便是四合院的“东厢房”,现在脚下的西座是“西厢房”,而南向的绿房子和红馆便是四合院的“倒座房”(南客房)或说是“南墙”,而它们的中间开口便是传统四合院的大门。
,。、南北穿行的足迹便是中轴线所在,东北、东南、正南、西南、西北五个方向的出入口将传统四合院的布局一一打开,迎接八方来客。
“你看那”我顺着那人的手指,看到了南方更远处的伸出红色枝丫的细长高楼,“那边是电视台”天天出没地铁、公交的我还真是没来得及看看北京的天空,没有雾霾的时候,也好美。
“大哥,哪里人呀”我和他攀谈几句,他来自山东,六岁孩子的父亲。不一会他的手机响起,可能要开始施工干活了。我不便再继续添麻烦,先下去了。谈话中得知,“西厢房”楼顶正在修餐饮的露台,“四合院”的美离不开这些建筑工人。
我顺着有波浪玻璃的走廊一路向北,走到了倒L形的西北角、再折向东,最终从北区东北角电梯出来,在缓缓下降的右侧电梯上,我近距离看到了那种深棕红色的建筑材料,原来是有着红锈铜板。奢华地段使用的除了光彩亮人的玻璃幕墙,也有环保材料,这就难能可贵了。
下了电梯的我,发现了通往下沉式广场的楼梯入口,而这里貌似也有人在施工。两侧楼梯扶手下亮着亮黄和浅红的电线,我顺着左侧扶手的光线向西迈进,走到由西向南的拐角处,我又看到了几个工人在深夜施工:
一个瘦长的人影,立在木梯子上,身上也并没有什么防护。我贴近靠东的扶手一侧,那人正拿铁皮尺在测量着什么距离,而地面一个满身沾着白灰、歪戴帽子的工人正在骂娘,“这是谁的活啊!这石板上的距离都弄错了”;而在他们上方的扶手边缘还有两个人,似乎是指挥的。
“重新去切吧,这石板没法用”下面朝上面喊着,他们隔着楼梯扶手,把石板送出。那沾着石灰的工人,跳到楼梯这边,看着图纸,用耳朵上别的铅笔重新描点划线,灯光打不到的地方,我用手机帮他照亮,就像楼顶那个工人为我照亮一样。
他看了我一眼,接着干活,接着骂娘。“8号板,右75,左225,这图纸不是标得清清楚楚的吗”所有石板被重新做好标记之后,地面一层的人下来帮抱了上去,应该是准备重新去切。
我这时也跟了上到,走到快到地面一层的台阶上,近距离看着木梯上的师父。在家里擦玻璃脚心都冒汗的我,这才知道装饰工人的不易。这时,穿着“XX装饰”马甲的工人在梯子上非常熟练,他要变换位置时不是从梯子上下来,去搬动梯子,而是用双腿双脚夹住梯子左右晃动,像是踩高跷一样把梯子晃到左右。而他们也不是“砌墙”,而是在重新装饰墙板。
上面指挥告诉我,墙板老化不好看了,就换新的石板。“这是大理石吗”“花岗岩”我想起整个三里屯新区是08年出现,而北区好像更晚一点。十来年的时间,那坚硬的石头也会被腐蚀,而现在眼前的花岗岩石板是白灰色,确实崭新。
他们步骤是下面用小铁托片撑住石板,上方用钉子卡住石板,四个点共同固定花岗岩,再在每块石板的固定处涂上建筑用胶。表面看起来大小不一的石板便是这么一块一块地固定上去的,而木梯工人也没有小型起重机,就是另一个人托举石板,而他再抱起石板,循环往复。
这时的夏夜还很凉快,那指挥的人说起来了老家湖北的天气,另一个指挥的人对工人每一关键步骤都进行拍照,边说着天气边说着“甲方”的不好伺候,我问“甲方是太古里的物业吗”“恩,我们也是打工的,现在干细致了,不然一面墙就毁了。”
小推车的沉重滚动声从头顶传来,原来那些板材切割好了,看样子,他们的工作才刚刚开始,而环顾四周,下沉式中庭的多家店铺已经关灯了。那歪戴帽子的师傅要给大家分烟,我一鼻炎患者还是拒绝了。指挥的人发现石板与石板结合处有磕碰的细微缺口,又说为防止以后的橙汁、可乐、咖啡什么的洒在上面,完工后要再刷上一层防护材料。
防护材料我是没看见,可那细微缺口的弥补简直以假乱真,木梯上的装饰工人又让我惊叹不已。他是用AB胶混着细碎的石粒填充缺口,我离那缺口直线距离不到两米,都看不出了缺口存在,而像是板材上天然的“伤疤”。
随后,我告别装饰工人,来到了下沉广场,中轴线处是又窄又长的一条铁盒,外围有各色鲜艳的小花朵进行装饰,而里面循环着活水,这种装置伴随着周边的绿色植物都有调节广场微气候的作用。
而这时,“四合院”中庭内置的四座建筑就饱览眼中。我的右前方是一座斑点楼,原来就是那个“I.T女”所在的店铺,整体上显得很现代,尤其是那白色塑料质感的墙体又让人觉得很卡通。这时我又想起那广告招贴画的女孩有几分可爱,不开心怎么会舞动裙子呢?
而刚才装饰墙体施工的地方紧邻黑横纹大楼,一连串英文不知何物,可我却看到了胡歌,很久以前《仙剑奇侠传》中的活泼男孩在这里一脸俊逸、忧郁,显然换了风格,要为商家贡献着自己的演技;
我将视线从“胡歌楼”移向了南端,这栋建筑显然又是一种风格,昏黄色的玻璃块杂这几行墨绿色玻璃给人一种神秘、优雅的气韵,尤其是那“丝质的绢绸”被室内黄灯打上光影,更显雍容;而我身后右侧那栋无法概括的混搭风格建筑居然还在散发着烤面包的香气,这股香气催促着我向正南的电梯走去。
电梯缓缓上升,不断升高、接近地面的我发现那座散发黄光的建筑的一侧正有升降机也在上升。上面有两个系着安全绳的工人,而下面有两三个人在指挥,“升降机底下铺上木板,不然把石板压裂了怎么办”听到这句话时,我看看了那建筑的一旁果然有三块枣红色木板,随后升降机又下降,移动,垫在木板上从新升起。
“这也是在维护吗”我装着很自然的样子,又开始冒昧。“嗨,漏水!”回答那人也很年轻,青涩的样子和我很像“前几天不是下大雨吗,那三四楼的地方漏水,给那打胶”
我想起了周一那场大雨,愣了一下,那人又说,“每年都修,后面有的楼也要打胶”。“是玻璃没严丝合缝吗”我的好奇心起来了。“最初盖的时候有点问题,尤其眼前这楼”
我看着那支在空中的双臂升降机在风中微微摇晃,便念叨一句“升降机这么晃啊”那人接过话头“你是没见过单臂的,更晃。这是双臂折叠的,好多了。”我“哦”了一声,听到那高空中刻刀刮金属的吱呀声,他们在刮去旧胶,再打上新胶。那声音在空中响了很久,我还听到指挥的几人交流说,那升降机11米8,而那楼的地上高度有13米8。
虽然夜晚的风也有点凉,但我还是有点犯困;而那些维护、装饰、修缮的建筑工人的工作还要持续到天亮,其中指挥的兄弟还盼望着2点钟的加勒比海盗5,看来泡汤了。
也正是他们,这些出没于夜晚的工人,才使得这玻璃“四合院”在未来的日夜中不断地熠熠生辉。而那些的建筑设计师的初心也不是把三里屯北区仅仅当成一个奢侈品聚集地,他们要打造、革新的正是封闭、保守的高端销售区。
这片区域也是居民们步行、穿梭的街道,遛弯、闲逛的里巷,更是老北京记忆中的“四合院”格局。
身体记忆是无法欺骗自己的,夜晚漫步其内,即便店铺关闭,可是“正房”、“东西厢房”、“倒座房”(注:那个南端“绿房子”,它的名字叫瑜舍,这个中国古词正是南客房的意思)这些建筑为我们构筑的通道足够宽阔、足够通透、足够敞亮,而那些所谓的奢侈品建筑的高度也被设计师们一削再削,中低的高度,并不压迫视线,如此建筑群落,如此玻璃“四合院”,也会一直继续发光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