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
佛宗道源地·心灵瑜珈园·品质天台城
故地重游天台山,以为能邂逅上回未遇的杜鹃,朋友问我若是没遇上花期怎么办,我说那就去看看天台山的寺庙也好。不知道是朋友一语成谶,还是我的运气欠佳,等到了天台山,才听说华顶的杜鹃果然还没有开,好在那些几经风霜的寺庙,从来不管花开花落,始终沉默在山谷深处,淡淡地看着我们来,又等着我们去。
山应是佛陇山,车沿着蜿蜒山路前行,要是刚才没有问过路,谁也无法知道大名鼎鼎的智者塔院就在公路旁一条没有任何标示的石阶前方。于是弃车步行上山,爬上一道山脊,赫然可以俯瞰到高明寺的全貌,却依旧没能望见智者塔院的半片砖瓦。正疑惑着,前面来了一家三口,问他们智者塔院是否就在山上,答曰“马上就到了,啥都没有。”
沿山路转了个弯,果然看见一道青石砌墙,墙外竹林里隐约可见几畦菜田,几户农家。墙内古寺前入眼是一株红得不甘寂寞的日本红枫,这便是“啥都没有”却供奉着“智者大师肉身塔”的定慧真身塔院了。
智顗是天台宗创始人,圆寂于剡县石城寺,其徒舆葬于此,建肉身塔。智者大师长眠的地方是个幽静的寺庙,院内植有老桂两棵,只觉葳蕤而不知年岁。正殿三开间,两厢各为五开间,四角均有天井。后左角天井有唐碑《台州隋故智者大师修禅道场碑铭并序》。
在这个游客罕至的山寺,我们的到来似乎打碎了午后几近凝固的时光,可是正在读书的年轻僧人也不过抬头看了我们一眼就走开了。而佛殿前石阶上的两只狗,若不是因为我们的影子挡住了阳光,似乎连头也不愿意抬一下。
寺北侧有“唐结集宗教章安尊者总持灌顶大师”、“唐天台记主荆溪尊者湛然大师”、“明传持教观幽溪传灯法师”三座天台宗祖师墓,墓碑似乎早就习惯了青苔的湿冷,而逐渐忘记了那些得曾经抚过它手掌的温度。墓前的山路上油桐花落了一地,风不曾为谁将它们扫去,我也只好轻轻地走过,总怕惊醒了什么。
从智者塔院下山继续前行不久就是方才远眺可见的高明讲寺。智者大师入天台山,先是结庐于天封山,自号“灵墟”,并于此注《涅盘经》。后居佛陇山,讲《净名经》。相传一天他正在讲经,突然一阵大风吹来,经页翩翩向东飘去。大师追随经页坠落之处,只见此地峰峦环抱,幽溪静谷,是一处非常理想的修行之所,因而伐木结茅,辟为幽溪道场。大师圆寂后,他用过的衣钵和贝叶经保存在这里。因寺处半山腰,地势开阔,日月二曜常照不散,高而大明,故取名高明讲寺。寺宇经历代多次重建,现存建筑系八十年代重修。
寺内游客还是极少的,可却并不安静,原来我们去的时候正赶上一场法事,殿内梵音缭绕,倒也庄严肃穆。然而也不知宣告中场休息的最后一声磬音到底触动了什么,原本凝重的气氛瞬时融化成了柔软的轻烟散去,僧人们纷纷脱去袈裟,随意地坐在大殿门口闲聊,或是提着水瓶回僧舍泡上一壶茶,而村民们在一旁边折冥纸边拉家常,一切自然地仿佛千百年来就该如此。
可是那些匆匆而过的身影不会为你浪费一个眼神、一刻驻足,哪怕我用镜头对准了他们。无论是方才的肃然,还是此刻的悠然,似乎都与我们无关。谁教我们只是几个过客呢,无论对于高明寺,对于这场法事,还是对于生或死。据说高明寺法事的生意向来是很好的,可惜还是据说,寺里只招博士了。
出高明寺已近傍晚,是夜,宿于国清寺旁。国清讲寺是天台宗的发源地,始建于隋开皇十八年,初名天台寺,后取“寺若成,国即清”改名为国清寺,屡毁屡建,清雍正十二年进行了一次全面整修,就是现在的国清寺了。
一夜雨声,清晨终于渐止,出门的时候同伴还在酣眠,空气里弥漫着氤氲的水汽,看似没有下雨,衣服却还是慢慢地湿了。可我还是舍不得回去拿伞,因为同样湿了的还有这一路的烟树色、溪水声、和青草味。原以为国清寺的早晨是清净的,有的也只是林间沙沙的扫叶声,可没想到忽然一阵喧闹,原来是几个荷锄穿蓑的农人赶着牛群下山来,过了桥又下了田,眨眼就消逝在路的尽头。才诧异他们的速度,转眼雨点就刷刷地大了起来,原来是知道要下雨了。没有雨具的我只能抱着相机跑到售票处的屋檐下,和一板一眼地的售票僧人一同挨过了最后的几分钟,终于在七点整看着寺门为我们打开。但还是不够早,鱼贯而出的信女们早已结束她们的早课。
寺里的游客还寥寥无几,烛火映着碧沉沉的天色仿佛也有点冷。隋梅自然早过了花期,几株白绣球倒开得正盛,却不知经过今早的这场雨,会落下多少。雨还是一阵大一阵小,直到我走到最高处的“韩国天台纪念堂”时才真正地倾泻下来。虽然我对韩国没什么感觉,好在这里是眺望隋塔的好位置,只看塔前的云聚云散就能消磨不少时间。偶尔也有人走过,抬头看一眼就匆匆离开了,此时我倒有点庆幸自己没有带伞,可以与这寺这塔这云这雨共处这么一段时光,于是仿佛得了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般高兴了起来。
两次到国清寺,两次都是遇到下雨,我还来不及想明白这个湿漉漉的隐喻,早已回宾馆的同伴就在催促我了,看看雨也小多了,便慢慢地往回走,路过隋塔的时候到底还是没有走近去摸一下。
看了几个天台宗的寺庙,于是该轮到禅宗了,万年山麓的万年禅寺可不是很好找,跟着简陋的指示牌开过一段泥路才终于赫然眼前。这个曾经天台山的一大寺院,被日本临济宗奉为祖庭,可惜历经火灾,今仅存大雄宝殿、天王殿、金刚殿及后殿厢房等部份建筑。寺前山林茂盛,有工人在挥汗伐木,好奇地问道“这是松木吧?”被纠正曰“是柏木。”松柏不分我只好赧然走开,到了寺里发现也堆着不少木材,看上去似乎要大兴土木的样子,好在我们似乎赶上了最后的宁静。
这里也是天台山佛学院的所在,佛学院前身是天台山佛学研究社,最早创立于国清寺,曾经一度停办,八十年代恢复,后因游客众多,搬至智者塔院,又因场地接待关系,最终搬到了这里。眼下正值假期,寺里几乎没有一个学员,可我又疑惑了,在佛学院最新的招生简章里分明写到“本佛学院以培养爱国爱教、学修并重、具有坚定信仰的天台宗专门僧才为宗旨,以继承和弘扬天台宗为目标。”这样一个培养天台宗僧人,弘扬天台宗教义的学院却设立在一个禅宗的寺庙里,难道是为了体现摒弃门派、求同存异的胸怀吗。无论如何,这些都不是我这个槛外之人需要多虑的,我只是看到,雨后逆光里的枫叶正红,僧寮地上晒的新茶正绿,寺后菜园中的蔬果正肥。
或许,除了书桌课本上的经文教义,寒耕暑耘,朝茶晚饭,哪样不是学佛修行。除了高僧老师们的传道说法,山风细雨,流水鸟啼,哪里没有妙音梵语,即便只是寺门口的伐木声声。
自万年寺返回,改宿石梁村。又是一夜的雨喂饱了山谷的溪流,汇成的飞瀑穿过石梁,从远古跌落到我的眼前,溅起多少赞美的诗句已经难以细数,唯有被沾湿的衣襟还能闻见昔日香火的味道。飞瀑旁的方广寺相传为五百应真栖止处。宋建中靖国元年始建石桥寺,宋绍熙四年重建,方广寺在谷中分上、中、下三寺,上寺已毁于大火,中寺居石梁之右,即徐霞客曾经礼佛的昙华亭所在,为禅宗道场。下寺居石梁之下,东晋昙猷曾在此结庐修道,为五百罗汉道场。曾与《西域记》记载的“佛言震旦天台山方广圣寺,五百罗汉居焉”相吻合。
此去不巧,正遇到下寺大修,不得进入,好在中寺依旧。过石桥,入古寺,但闻水声,竟不见一个僧人,只有佛龛前的香烛提醒着我这是一个有人打理的寺庙。一层左侧有一小门,进门见廊,走廊的尽头就是著名的“石梁”了,梁下飞珠溅玉,声若雷鸣。上得二楼,见僧舍草席铺地,仍无人踪,舍外的露台可以俯瞰下寺全貌,聊慰了我才吃闭门羹的心情。雨后的清晨,雾气从山谷里慢慢升起来,可是谁知道,一同升起的还有对于它致命的阳光,于是光与雾短暂的对峙,成就了这个早晨消逝前最后的怦然心动。
云消雾散之后,我也该回去了,曾经喜欢过张望的作品“佛的足迹”,其中有一张就拍摄于中方广寺,此时此刻此地,虽然没有打坐的僧人为我摆拍,但是千年依旧的古寺石桥,长流不息的清泉飞瀑,聚散无常的山间云雾,如此的相遇我还能有什么不满吗。
没有寺中住宿的机会,没有晴好天气的眷顾,在这个一直恪守着农禅并举遗训的佛国,匆匆走过的我们只能看到最肤浅的风景与最平凡的日常。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可是我们被红尘蒙蔽的心,早已失去了顿悟的灵光,是不是还有机会去窥视它的真颜呢。或许,这样的奢求也是过分的,走过、看过、想过便已经足够了,得到什么难得不是远比求什么来得重要吗。
可是堪不破的我,却还是盼着明年再来看杜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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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青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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