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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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 丰子恺作品
闲愁是种道不明的情绪，在一个安静的午后衍生滋长，莫名的看着窗台上的一盆生机勃勃的多肉而难过，深知朋友环绕在侧却觉孤独。最大的愿望却是赶走身边所有人，再挖一个坑，将自己埋起来，以躲避不必要的喧闹。有时候，闲愁是无法言说的。曹丕诗云，高山有崖，林木有枝。忧来无方，人莫知之。没由来的，我时而会心生忧愁，这就像高山上有悬崖，林木上有枝桠一样，是自然而然的事，没人明白，也没什么好说的。
从南方的城挪到北方的城，一路山高水长，碧草青青。现今旬月有余，因忙于刚起步的在家人看来不务正业的“事业”，生活作息紊乱，总算见日子明朗起来，逐渐安稳，内心应该是澄澈清明的，可在闲时，仍忧困于心。或许生性敏感，生来多愁善感，总认为太过圆满的事物会很快消亡，天性抵触，不羁的性格里夹杂着小心翼翼。
在忙碌中度过一场春，柳絮桃花，自在飞莺，无暇顾及，也没能去到江南赶上春，却在北地等来初夏。北地的初夏，我是喜欢的。每日坐在窗前早读，绿叶在玻璃上摇曳，叶子的绿还来不及褪下那层细嫩。在明朗的日光底下，显得透亮、轻盈、带着隐隐的怅然。就在这样怅怅然的日子里，我迷恋上一个人的声音。不由得将他所有唱过的歌全部收藏，午夜难眠时听一听，安心很多。他虽不是歌星，却很会歌唱。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深情与柔情，轻轻柔柔的声线里堪见其中深意。
五月初去天津参加一场聚会，见到几位六七年前相识的旧友。当年帝都一别，各自奔向不同的城市，以为此生再难相见，以至于当初都没有好好说“再见”。如今，却没想到多年后会聚于天津。在聚会宴席上，我独占一隅，静静地观察友人们，细细数他们的变化，不惊讶然，原来每个人都在接受着岁月的洗礼，承载着家庭和事业的双重负担，厚重前行。忽而明白，至始至终，我只有一个人。不过转念一想，十年一弹指顷，改了容颜，换了境遇，至少还有往事可以回想。
前几日应蕾蕾之邀，参加她策划的“北派集贤”画展。开幕式时，她站在人群中，优雅的双手交叠落于腹前，身体微微向前倾，非常得体且合时宜地向所有前来参加画展的嘉宾点头并微微笑着。我眯着双眼，看着她浅浅的酒窝，好似一坛甘甜的清酒，庆祝酒还未端上来，我就醉了，醉在她笑意的清浅里，突然就对她萌生一种爱意。这么些年，身边的旧友中，她是唯一一个与我一样，一直都是一个人，对人对事，勿忘初衷。能做到几年如一日，还真不容易呢。所以我们彼此吸引，成为对味的老朋友。
前夜，被一位疯子刺激，居然中了圈套，情绪以火山爆发式般的喷发。当即把手机通讯录打开，将平日互动较为频繁且单身的男子的号码翻出来，一个一个拨过去。当我拨到第五个时，不是在相亲就是在陪女友，尴尬随即而来，我开始难过。一夜之间，可以与其把酒言欢畅聊心事的人，都变了一副模样，可这之前，我从未知道他们的身份已经发生变化了。原来这世上没有谁是与你同在的，也没有谁会站在原地等你。我只是不归人，在岁月或深情或潦草写意悲欢之后，终归孤身瘦马浪迹天涯。
突然想起郭襄来。她曾经追一个土匪三个月，只因为那个土匪砍掉另一个人的手臂，也曾经一次将身上无价的珠宝当掉，仅仅为了凑两千两银子给一个痴情的男子作聘礼。因为她知道，那个姓杨的断臂大叔遇见这样的事情也会这么做。以至于，她做过的这些事情都成为了神话。
她是昆仑三圣一生都在寻找的姑娘，亦是武当开山祖师仰慕的姑娘，听说她上了峨眉出家的消息，终于也做了道士。这样的传说过分美丽。而她要的，却是几十年如一日，苦苦寻找的那个姓杨的断臂大叔。
一个叫程灵素的姑娘说，女人因为爱她的是什么样的男人而矜贵。所以到了很多很多年后，仍然有人遥想郭襄当年的风采，念念难忘。或许我也是痴的，曾也做过许多自认为他也会做的事情，或许有些事情毫无意义，我将大量的时间耗费在不会给我带来什么实质性好处的东西上，只不过因为，总有些事，我去做，并不是为了结果。却因此成就了一些美名，甚至吸引一些“很好很好却偏偏不喜欢的人”。我不曾想过佳话，只想一直苦苦等的那个人能来，可偏就他没来。也罢，独自啜茗品酒，对月遥想，不也挺好？
古今交道纷然，惟一淡字可久。后来终究学会了笑着看淡一切，旧友们早已习惯我的淡然，而一些不明就里的人只会说我凉薄，一颗心总没有暖的时候。以前也急于为自己辩解，到底是不如自己想得那般泰然自若。现今再不同以前，无论他人如何说，闭口不提，依然淡淡地与新老朋友相处着。我也越来越喜欢淡淡的关系，人与人相处到底能淡到什么程度呢？有时竟是奔着长久，而刻意求淡的，看似矫情，实则用心亦良苦。
那日看丰子恺的名画，竹帘卷上，茶水已凉，新月如钩。平实淡然，有希冀也有人散后的寂寥。管他周遭的变化，缘聚缘散，一切不由人。我只愿，一生守心，使“浮生尘劳”淡然放下。如谢无逸希冀的那般，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做一个内核温暖，天性治愈的人，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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