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可:一堆一堆的“结了猴”

文：丁可

一堆一堆的“结了猴”     

——“结了猴”  徐州一带对蝉的幼虫别称，当地人喜欢油煎了吃。 

我看见你们  被聚拢来街边

一小堆  一小堆   每堆都有几百只

细小的爪子互相抓挠着

喑哑地扭结在一起 

从黑暗中的泥土下拱出

摸索着   离开就没打算回来

苦命的虫儿啊

匍匐向着光明

大多在家门口即被捉住 

只有极少数突围者

发出来了声音 

抓挠着   

好多眼睛都看见你们

在坚硬的水泥地上抓挠着 

不是每一个埋进黄土的乡人

都能升上天堂吧

那么   沾着土痕的小小虫儿

肯定是谁的今世？  谁的再生？

里面有没有一只豁口碗捧了二十多年的开科哥

有没有那年挂着破鞋游村的二花的娘

有没有瑟缩在四类分子群中的我的大姑母

有没有十四岁那年喝农药死的小菊……

一根老木头

记得槐花开的时候

它悲悯的清新   喂养过

我饥饿的童年

是父亲砍倒了它

让担当灶屋的一根肋骨

在瓦下挺着   负重好几年

直到拆屋它才下来 

柴烟熏得发黑

先后被生产队征用搭河工的庵子

背负过我家的玉米串

靠在墙边让南瓜秧攀爬

在父亲砍倒它多年之后

岁月砍倒了我的父亲

它又支撑起灵棚 

此后   它一直挨在墙角

又一年的春天啊   我回家看见它

村前村后的树都要绿了

它可还有感觉？

飞来飞去的麻雀的后代们

知道它的身世吗？

我看见有两只小木耳已经干枯

哦  看样子不久前

人间的声息它还试图谛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