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回民村,安静坐落在巍山古城外。很早以前,一代代回民落根在了这里繁衍生息。他们过去经历着艰难的马帮生涯,传承着世守清真的信仰。初冬的造访,令人久久难忘。
一
河流,人类文明的起源,在巍山的红河源支流上也诞生了一段美丽的历史。因为这里地势低洼,粮食稻谷无法在淤泥里得到好收成,反而酝酿出了香甜的莲藕,大地给予了这个村庄如此秀美的名字—“东莲花”。茶马古道,在人类的历史上有着艰难的过去,越是艰难,带来的历史和贡献就会越加辉煌与厚重。东莲花村的主人,回民,在数百年前的险阻道路上在中国西部马帮的大家庭中一起在马蹄声中托运着往来的物资的历史无不鼓舞、震撼、感动着我们,这次的造访是一次与过去的漫长对话。
早晨,我们的车队已经抵达东莲花村口。
来到一个小镇或是村落,建筑永远避不开成为最先进入视觉的对象。这不是出土的文物,每一片砖瓦,每一柱房梁,甚至有些斑驳墙壁都在与空气中企图瓦解它们的细菌分子抗争着,所以和出土的文物相比,似乎存活得更不容易,它们不能在地下安稳地沉睡着而不知道地上的纷扰。东莲花村,这一朵开在巍山古城外雪白圣洁的莲花还是艰难又幸运地保留了下来。我们有时候会为历史捏一把汗,似乎一个念想、一个时差的错过都可以让文明保留也可以让文明从此消亡。这个马背上的回民村与茶叶运输的源头普洱、西双版纳,再往北走的沙溪,乃至遥远的青藏高原,神秘的印度一脉相连。民族、地域、血缘似乎已经连成了一线,这是个丰富的文化园地,交融着不同的人文光芒。此次同行的老师问我有没有到过这里。说实话,东莲花村我是第一次造访。可我父亲的巴巴(汉语意为祖父或外公)就是临近的米姓回辉登人,在上个世纪30年代他带着侄子一起迁到了外地。所以巍山的这片土地也似乎和我结下一种奇妙的缘分。
建筑总有着一种穿越时间的平静,十年,百年依旧安详平和地站在大地上,这是明清时期就延绵至今的村落,亲眼目睹的经历,不再是别人的经验,而是心里真正内在的启发。我以为东莲花村会如博物馆一般安静,但每天依旧有村民在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从清真寺里礼拜出来,清真小吃店门口依旧招呼着食客,头戴纱巾的少女摆动犹如柔水般秀丽的曲线。博物馆暗藏的文化不言而喻,但游客走后那里会寂静得如湖水一般,而东莲花村无疑是一个活态的博物馆。沿着干净整洁的青石板路行走,村口的路标在吸引着我们。这是马家大院的入口,这也是我们通往过去的密道。大院安静地沉睡在东莲花村里,每天新的阳光都会进入屋子里照醒过去的故事,同时也被村里后代回民的生活所围绕着。后代的子孙依旧在旁边升起炊烟,新生儿无邪的哭啼划出道道绚丽的弧线,这里依然流淌着新生朝气的血液,古村也在经历着青春期。
马如骥、马如骐、马如清的大院在路标上分别用汉语和阿拉伯语清楚地标识着。“马”字似乎和回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曾经因为音译的缘故,大多会把“穆”与“马”是相互转换使用的,随着历史的发展,慢慢演变成回族的一个大姓氏。马姓、马帮、回族这几个关系密切的概念似乎又巧妙地连在一起了。我是否可以认为马成为了这条艰难险道上人们唯一的伙伴,也潜移默化地融入回民的名字里。这是一个典型的白族建筑群, 但是却是过去回族马锅头的家。一个庞大充满气势的民国时期回民家族,历史还在年岁久远的房子里诉说着过去的辉煌。因而今天的我是极其幸运的,与百年前的事物处在同一个时间和空间里。“三房一照壁”,“四合五天井”,“三层两院”,“走马串阁楼”,“一门进四院”,专业术语对于建筑那巧妙押韵的总结体现了语言的魅力,但语言的局限也让我们无法从字面上去真实地体会这份精美与辉煌。
这样的院落很有意思,仿佛像个充满神秘和奇迹的世界。缓慢登上古旧的楼板,发出吱吱的声响,我听到了岁月打磨这里的声音。来到二楼可以看见四方的院落,二楼的通道可以通往旁边的南院。门窗、壁墙、房梁各个地方都蕴含着雕龙画凤的艺术。土木结构的房子很考究木雕的技术,古典诗句、鸡足山和旧上海的彩绘画卷精致地展现在墙上。不用怀疑,这里会让人陷入怀旧之中,即使回到没有电器与汽车的时代,也不会让我们想心灰意冷地回到现在的世界。艺术的魅力与文化的融合在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可以找到,抬起头来站在院子里或是俯下头望去都是一片艺术的林地。不,这不仅是文化的园地,也是一笔血汗财富换来的艺术瑰宝,有时候我们无法回避当时回族马帮带来的金银财富,因为艺术的震撼有时候也依靠钱财来诠释。
其实我没有想象过这些马家大院在将近一百年前是什么模样,肯定比现在新,但是否比现在美就不一定了,艺术有时候真的需要时间去诠释,在一切艺术完成以后剩下的就交给时间了。时间奇妙的双手既在见证,又在创造。
作者:袁 嫒
摄影:陆向荣
编辑:陆向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