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中国历史上的“乱世”,一定要说说魏晋南北朝的那些事儿。
汉献帝成为傀儡、曹操擅权于北方、司马氏虎视眈眈终于完成西晋统一,可好景不长,西晋亡于八王之乱、东晋武人干政,战乱不休……从曹氏算起,直至隋朝建立,历时三百八十余年……正如宗白华所说:、社会上最苦痛的时代,然而也是精神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浓于热情的一个时代!越是动荡的年代也越容易诞生一些大人物——“竹林七贤”,无限风光在险峰。
“竹林七贤”说的就是魏晋名士嵇康、阮籍、山涛、向秀、刘伶、王戎及阮咸。
因为他们时常聚集在竹林之下弹琴纵歌,寄情山林,所谓“竹林七贤”。
然而,非也。
“竹林七贤”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竹林之游”。这里面成员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远远不止七个,例如融入这个大家庭的还有后来和嵇康一起被司马昭杀害的吕安,同嵇康、阮籍关系都非常好的名士袁孝尼,可为什么叫“七贤”呢?据专家学者考证“七贤”是攀附了孔子的“论语”里面一句话:“贤者避世,其次避地,其次避色,其次避言。作者七人矣”
意思说:“贤德的人遇到乱世会避开,那差一点的人遇到是非之地会避开,再差一点的人看到别人的脸色不好会避开,更差一点的人听到不好的言辞会避开。我所知道的能够做到见机而作的有七个人了!”而我们所知道的“七贤”正是当时士人们所推崇的玄学的代表人物。
也就是“竹林七贤”实质上是文人交游的朋友圈。
他们是在竹林里吗?
当时文人们活动的地点有两个:都城洛阳、黄河以北的山阳。山阳就是现在的河南修武县,盛产竹子。一直以来人们认为七贤们当年在竹林里玩乐喝酒畅谈,所以称他们“竹林七贤”。直到著名的史学大师陈寅恪提出来“竹林”未必是自然界的竹子,有个故事叫做“竹林精舍”,意在推崇出世的理想,因而在古人眼中“竹林”也成了超脱尘俗的象征了。
但是,在魏晋之际,“天下名士少有全者”。敏感的文人们在战乱中最容易感受人生的短促、命运的难卜、祸福的无常以及个人的无能为力……不仅如此,曹氏和司马氏之争旷日持久、,:孔融、杨修、嵇康、谢灵运、谢朓等等,文人想要隐退——太奢侈了。
身后的一切既然渺茫,便抓紧即时的满足。“七贤”们以一种全新的眼光看待世界,打开人生新的窗户,还原自我本来的面目,这就是“魏晋风流”。
“七贤”中有一个史上有名的帅哥——嵇康。魏晋时期人们对美,尤其对男子的美的欣赏可谓是达到了极端的欣赏与崇拜。《世说新语》中“容止”篇是专门讲人的仪容美貌的。魏晋时期还有关于男色的故事如“看杀卫玠”“掷果盈车”等。说嵇康,身高七尺八寸,人称“龙章凤姿”,连阮籍也评价他“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喝醉了,被形容为“玉山之将崩”。他当时公认的美男子,他美的不只是仪表,还有性情。只因娶了曹氏宗室之女而备受司马氏当权者的排挤打击,后来他遇到了一个小人——钟会。钟会造访嵇康时,嵇康光着膀子与向秀打铁,并未热情接待威风凛凛的钟会。钟会以破坏礼教之名在司马炎面前对嵇康大加诋毁导致他被杀。值得一提的是嵇康面对死亡的态度。人面对三个“场”应该是相当紧张的:考场、战场、刑场。临刑前,嵇康神色不变,如同平常一般。他看了看太阳的影子,知道离行刑尚有一段时间,便向场下的兄长要来平时爱用的琴,在刑场上抚了一曲《广陵散》。曲毕,嵇康把琴放下,叹息道:"从前袁孝尼曾跟我学习《广陵散》,我每每吝惜而固守不教授他,《广陵散》现在要失传了。"说完后,从容就戮,时年三十九岁。“越名教而任自然”的嵇康作为知识分子的高标,用生命诠释了“魏晋风度”,万古垂范。
和嵇康属两个极端的“七贤”中另一个人物当属刘伶。哪方面极端?相貌!刘义庆在《世说新语》中描述他“身长六尺,貌甚丑悴,而悠悠忽忽,土木形骸”,就是说刘伶是身材短小,面貌丑陋憔悴,行为放荡轻忽,形骸如土木一般的人。然而这样的人却“常以宇宙为狭”,自称“大人先生”,就是天地间也容不下他。“有大人先生者,以天地为一朝,行无辙迹,居无室庐,幕天席地,纵意所如”,刘伶人虽矮小,心却不小,直欲神游太空,逍遥物外。这种超迈心态及由此而表现出的种种行为方式也足使世人瞠目结舌。有一日,他喝酒醉的很厉害,把自己全身都脱光了在房间里,然后他有一个朋友(礼教中人)去他家里找他,见到他全身裸露的样子,便对他提出了意见,说他的行为不合适。然而,刘伶一点都没有尴尬的意思,反而很理直气壮的对客人说:天和地都是我的房子,房屋是我的衣裤,你们钻进我的裤裆里来,你们还好意思说我不好?从此之后,这句话就一直流传了下来,用来形容刘伶的不修边幅。这个一直被后人当做笑谈的故事其实值得我们今人反思:古人的精神世界如此强大,在礼教的桎梏尚未被冲破的封建社会可以独与天地往来唯我独尊,活出自我,那么我们呢?凡俗生活中的我们是不是有时候把自己绷得太紧太过拘泥于小节?忙碌于工作、胶着于生活、精神压抑的我们时常找不着自我的“北”?
魏晋出现了许多这样的“怪人”,他们的故事却为后人津津乐道。王子猷(大书法家王羲之的儿子)在雪夜忽然想起了好友戴逵,于是连夜乘小船前往。经过一夜才到,到了戴逵家门前却又转身返回。有人问他为何这样,他说:“我本来是趁着兴致前往,兴致已尽,自然返回,为什么一定要见戴逵呢?”在目的就要实现的时候,突然潇洒地戛然而止——在他们眼里,比结果更重要的是享受过程,享受心情。“造门不前而返”道出了名士潇洒自适的真性情。
“思想尚自然”的还有“七贤”之一阮籍,阮籍的嫂子有一次回娘家,阮籍去看她,给她道别,有人责怪阮籍,认为有伤风化(古时“叔嫂不通问”)。阮籍说:“礼岂为我辈设也?”在他眼里,礼教礼法是忽悠平庸之辈的。邻家美妇,当垆卖酒。阮籍和友人经常前往,喝得酩酊大醉,醉后,就直接躺在美妇身边呼呼大睡。一些道学夫对此唾沫横飞;还有一次,邻里一少女因病夭折,阮籍并不认识,竟跑到灵前大哭一场,直到哭够了,才尽哀而返,也没有跟主家打招呼。他在为美丽生命的夭折而哭,是真性情使然。他追求自我超越礼数都是因为他有“爱”,不仅爱和自己相关的人,世间一切可爱的人、物都值得他去爱。这样的“大爱”“追求自我”和《红楼梦》中的贾宝玉很相似。在下雨之际,当所有人都跑去躲雨的时候贾宝玉瞥见的荷塘的残叶,不由要嚎啕大哭一场;袭人、薛宝钗之流劝他考取功名的话被斥作“混账话”。贾宝玉身上有着明显的“竹林七贤”的影子。
阮咸是阮籍的侄子,两人合称为“大小阮”。虽然叔侄间有辈分差距,但却不拘形迹,经常像朋友一样共同游戏,那种放浪不羁的生活作风,也的确各有千秋。和阮籍一样,阮咸生平也很鄙视礼法。在母丧期间,穿著孝服,骑驴去追自己私恋的一个婢女,后来这个婢女成了他的妻子。阮咸善弹琵琶,精通音律。据说阮咸改造了从龟兹传入的琵琶,琵琶还有一个别称便叫做“阮咸”,也称“阮”。除阮咸外,中外历史上是没有用一个人的名字来命名一种乐器的。“竹林七贤”对中国艺术的贡献是很大的。其实一个人在从事艺术的时候,他恰恰是在超越自己,阮咸如此,嵇康也是如此。
“陈说平生,浊酒一杯,弹琴一曲,志愿毕矣。”这是嵇康当年写给山涛绝交信里诉说的理想。一曲《广陵散》后他从容赴死,阮籍随后抑郁而终,阮咸、刘伶也从此长醉不复醒,王戎投靠司马氏,向秀迫于威势到了洛阳,山涛在位极人臣后完成了嵇康的托孤重任,这或许还能给后人以些许慰藉,然而竹林风流却成了难以追寻的遥远的绝响。
千百年后,我们再弹奏嵇康的《广陵散》,翻一翻阮籍的《咏怀诗》,读一读向秀的《思旧赋》,能够想见“竹林七贤”是怎样以最惊世骇俗的生存方式向那个荒谬的时代发起了最猛烈的抨击和最彻底的否定,以清醒的醉态诗化了苦难的人生并使其升华为一种人格理想和哲学追求的。这才是用诗与酒,再加上竹林七贤的血和泪铸就的不朽的魏晋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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