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有一种传统手艺——做砖瓦。因受了父辈的影响,几乎不需要怎么学,百分之八十的人都会。会这个手艺的范围有两个乡镇,也不知流传了多少辈,我只知道这个行当里还有一种行话:“斩局”。凡是有外人在场,瓦匠们都会说行话,旁人如听天语。行话涵盖了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说,他们称自己为“流云”(即瓦匠)。
高中毕业后,我就跟随村里的长辈上贵州、过四川,过了几年“流云”的日子。第一年,是我终生难忘的历程。我们去了沅陵县,在县城的廉价招待所里住过一晚后,我们顺着一条溪流而上,经过两天的徒步跋涉,终于到达我们的目的地——沅陵县筒车坪乡。这是该县和大墉县交界的一个偏远乡镇,当时,虽然通了公路,却还没有通客车。它与张家界毗邻,所以,如今在张家界能见到的奇峰异石,在这里基本上都能见到。
瓦厂就建在溪边,这个叫做谢家坪的村子与乡政府隔溪相望。正是百花盛开的春天,漫山遍野的红红绿绿把两边陡峭的山峰装扮得异常美丽。 到了这里,我才真正知道了什么叫山青水秀。那个水哟,青得发蓝!
说是瓦厂,其实就几个茅草棚子,一座窖。好在这一切都是现成的,是个”老厂“ 。不需要什么过多的”荒工“(不能直接创造利润的工叫”荒工“)。门前的溪床很宽,不到发水季节只需在溪中间用几根树作桥,方便过往行人。很快,我们就进入了生产程序,货是各做各的,然后放在一个窖里烧成产品,当然燃料是按货的多少计算成本的。那时,我尚处在学习期,所以出的产品也最少。同我一起去的还有一个叫安来的小伙子,虽然他只比我大两岁,却是个老”流云“了。
在一个地方做事,免不了和当地的人打交道,于是不久就和村里的人熟悉起来。尤其是和我们年纪差不多大的男男女女,后来就发现了一个事实,这个村里的男孩子很少,特别是跟我们年纪相仿的,好像就只有一个,在村小学当民办老师。这里的人从来不用扁担,所有的东西都是用竹篓背,也许是由于山势太陡路难行的原因。而且,这里有一个风俗习惯:女主外,男主内。传说是当年乾隆王下江南的时候,走到这里饿了,向一户村民要点吃的,女主人望望自己不多的粮食,半天不肯拿出吃的来,而男主人却不顾那么多,把自己的饭给了来人吃。于是乾隆王当时就金口玉言地封了几句话:”好个沅陵县,男贤女不贤,男的家中坐,妇女耕粮田“。从此以后,女的在外耕种,男的在家带孩子。所以我们在装窖出窖的时候就把村里的女孩子叫来给我们打工。工钱很便宜,两块钱一天。于是,就自然而然地认识了阿菊。阿菊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安来一眼就看上了她。阿菊家的屋还盖着杉木皮,阿菊的爹就想向我们买瓦,于是就请我们去他家里吃饭。招待我们的是腊肉,但却没有烧,也没有用热水洗过,而是从腊坑上拿下来,用稻草刷去上面的灰,就直接切开下锅了,于是等盛到碗里时汤全是黑的,吃到嘴里有卡咽喉的感觉。后来我们才知道,这里的人都是这样干的,说是象我们又烧又洗的,把油都弄丢了,太可惜。
天气开始暖的时候,溪就成了我们的澡堂子。不久我们就发现了一个在我们看来不可思议的现象:男人只要是一到了溪边,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一丝不挂,不管旁边有没有女人,甚至是年轻女孩子,哪怕她们就在旁边洗衣服,男人们照样是赤条条的毫不顾忌,而女人也无半点异常 ,照样同他们有说有笑。春天,溪里涨了点水,男人们赤条条地把需要过溪的女人背过溪去。这时,女人还得冲男人说谢谢。刚开始时,我们都觉得很难为情,不久也就见怪不怪了。
瓦匠的活只能干天晴,下雨时我们就去溪里捉鱼虾。溪水清彻见底,鱼儿在水中能看得一清二楚,于是它们只能躲藏在岩洞 里,我们借来网,把水中的岩石围起来,用茶枯往岩洞里塞,鱼儿受了”闹 “,纷纷往外跑,撞到网上就成了我们的盘中餐。也就是在这时,我们才知道,溪中有一种鱼是不能吃鱼籽的,当地人叫羊角鱼,外表象极了鲤鱼,也是红尾巴,只是腰身好像短了一点点,这种鱼的蛋有毒,人吃了轻者呕吐,重者有生命危险。据说,这种鱼只有雌性没有雄性,是靠蛇的精子繁衍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初夏时节,是雨水相对集中的时候,几场大雨过后,溪水开始猛涨,山区的木材实在是多,涨水的时候溪中流过的筒子就象是急滩上打散了木排一样。那天下午,溪水平了瓦棚边上的路,距离我们住的地方还有一米左右的高度,很多村民站在边上捞鱼,说来也怪,越是涨水,鱼就越多,看得我们大呼过瘾。这时我们中有人说,还是别看了,去搞点饭吃,不然等下水涨上来了,饭也吃不成了,于是他就去炒饭,不过十分钟,刚把饭端到手上,一道巨浪仿佛从天而降,足有5米高,向我们袭来,我们没命地爬上棚子背后的山坡,倾刻之间,我们的瓦厂成了一片汪洋。我们庆幸自己跑得快,虽然多日来的劳动付之一炬了,但毕竟没把自己赔进去。当地的老乡为我们烧火烤衣裳,等到我们刚把衣裳烤干,再去看时,溪水却已经退去,瓦厂却有了半尺深的淤泥。这正应了老辈人的话: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覆小人心啊。
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我们望着满目沧夷的瓦厂无心做事。我和安来几个年轻人就去山上的岩洞里抓石蛙。那里的山洞很多,洞里的水很凉,我们用松油照明,探过无数的洞穴。当地人把石哇叫做”绑绑“,因为它叫起来的声音就象是有人在用棒槌在槌 衣裳,老远就听见”绑——绑——“的响。不过,我们没有经验,抓好到的并不多,倒是没少遇上蛇,各种各样的蛇。如竹叶青、银环蛇、甚至还有五步蛇......
玩得倦了,我们又开始重振旗鼓干活。那已经是稻子开割的8月。在这偏僻的山沟里,乡政府也许是为了丰富人们的精神文化生活吧,这年下半年每个星期都要放一晚电影。因为和村里的姑娘们熟悉了,她们去看电影时又要从我们的棚子边经过,所以她们总喊叫我们,我们就自然而然地一同去了,后来,凡是到了去看电影的那天,她们总是先在白天就来邀我们了,于是我们早早地收了工,吃过饭等着她们来。安来老是想着阿菊,可是阿菊却对他不感兴趣,每次都是叫着我的名字,如果我不出现,她宁愿回去睡觉。那是个情窦初开的年龄,虽然我对阿菊也很是喜欢,却从不敢言语。有几次,借着天凉,阿菊在电影播放的中途说冷,并顺势趴在我的肩背上,而我,却一动也不敢动。有一次电影散场后,她借口说没有手电筒,要我去送她,可是等我真正打开电筒时,她又不准我开亮,就那样默默地走过田垅、走过草坪、走过石阶.......心里象打着小鼓一般。快过年的时候,我们离开那天,阿菊特意来送我,并偷偷给了我一张照片,还一止一次地对我们(我知道实际上是对我)说,明年一定来啊。
和我们同去的长辈都说,那是个”花地“。意思是说,那里的女人很开放。因为他们经常见到村里有人偷情,其实我也见过,就在离我们棚子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晚上,那对不是夫妻的男女被我和安来撞个正着。而村里的妇女主任也公开地批评我们,说,你们辰溪小师傅们太老实了!年少的我,真的是不解风情。安来毕竟比我老练,他总是邀我在晚上去村民家里玩,去得最多的就是阿菊家,阿菊的父母也不反对我们去造访,总是早早地睡下了,任我们天南地北的瞎扯。后来就有人告诉我们,说,你们跟他们的闺女耍没事,父母是不会反对的,但千万不要和他们的媳妇乱说话。
大概在9月份的时候,我经历了一件怪事。有个同行的老乡带着他的儿子来到我们的瓦厂,说是遇到点困难,暂时给我们打点”坯“(就是做泥坯子,按数付钱的短工)。他的儿子只有8岁。长得虎头虎脑的,也很招人喜欢。有一天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的儿子突然凄厉地尖叫着从棚子后面跑出来,那声音听起来是那样的可怕,真的是令人毛骨悚然,我们大家连忙问是怎么回事,他半响才说,后面的茅厕里有一个吊着长舌、满脸是血、非常恐怖的人。我们都被他说得有点恐惧起来。到了晚上半夜,他因受了惊吓,不敢起来撒尿,要他的父亲陪他,把我们都吵醒了,我的父亲就说,你去,我在这里看着你,于是他哆嗦着下楼去,(我们用树弄了个架空层,人睡在上面)刚走到两级木梯,突然又听他一声尖叫:“啊———!”飞也似的缩了回来,众人忙问,又做什么了?他颤颤惊惊地说,那个人,又在下面!再也不敢去撒尿了。现在回想起来,都还有点怵。我们都相信,那个几岁的孩子,他绝对不会撒这样的谎的。而且,那种声音比恐怖片里的叫声还要可怕。第二天,我们把这个事说给当地人听,当即就有人说,小孩子没满童限,定是见到那个人了。“哪个人?”我们问。“就是在你们窖门口那颗歪脖树上吊死的那个人。”窖门口确实有颗歪脖树,但是否吊死过人,我们不得而知。而且,我和安来还在上面照过相,如今还保存着。
再也没有去到那个地方,但对于那山、那水、那人、那事,却仿佛就在昨天。因为有了这样的经历,也就学会了瓦匠的行话。虽然没有百分之百的全知,但也八九不离十了。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会把它整理出来,不让它失传。当然,这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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