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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乱谈和九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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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可以说清楚诗歌应该是什么样子,或者说诗歌长着怎样一张脸。诗歌像城市熙攘的人群一样,虽然很难找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但茫茫人海中要分辨出一个人却并非易事。我用这样一个蹩脚的比方来谈论它,你可能认为我在谈论诗歌的同质性或趋同化,其实不完全是,我要谈的是诗歌的共识。

哲学上谈到人之所以为人有各种各样的看法,理性主义认为是人有先天的理性禀赋,经验主义认为来自感观经验的积累,如果把这两种观点放到我们谈论的诗歌中,我愿意在相信经验的基础上选择理性。因为经验事实摆在那里,你没有阅读的积累,就无从建立自己从感性到理性的认识。

但大量的诗歌在那里,有没有共识呢?或者说共识的构成要素又有哪些呢

这就涉及到诗歌史问题。诗歌史是依赖具体的诗歌构建起来的,文学和历史不一样,历史主要由事件构成的。历史事件非亲历者难以窥见真相,故历史往往是某种权力或个人意志的选编。往往留有诸多疑点。文学或者具体一点说,诗歌史则不存在这样的问题,无论编者站在何种立场,但作品摆在那里,它可以摆脱外在的东西进行自证,或者说不证自明。

以前我们谈新诗,都会从五四新文化运动开始,这也是一种方法,就新诗的发展谈新诗,但很难说它是一种好的方法,因为它割裂了汉语诗歌在更为古老历史背景上存续与传承。为什么这样说,这一点很重要,因为只有熟悉汉语诗歌是如何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我们才能知道汉语诗歌底座是由什么构成的,它的基本形状是由什么核心材料筑而成的。所以,我们谈诗歌史,就应该从汉诗的源头谈起,把新诗放在整个汉语诗歌发展的这个链条上来谈。

其实这个很多人都在谈。一部分人认为新诗诞生时没有传统,一部分认为有。认为没有的依据是文言和白话的区别,平仄格律与自由形式的区别。认为有的依据是新诗依然葆有古代诗歌抒情言志的特点及意象意境的营造方式。看似各有理由,但实际上他们谈的是一个问题,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即诗歌的形式与内容。

形式重要还是内容重要,谈论这个问题也没有多大的意义。文学理论谈的形式和内容这两个概念都是从具体的文本中抽离出来的,而实际上它们在文本中都是相互依存、无法剥离的。新诗有无传统是不能将其形式和内容分开来谈的,应该看它们共同形成的东西。这些共同形成的东西,才是我们理解的基础。

对任何一个有着自己的语言和文字的民族来说,它的文明形式都是有传统的,这是语言和思维方式决定的。它在发展流变过程中可能有断裂、有落差,但很难彻底割裂与传统的联系。比如从《诗经》到《楚辞》,这其间有三百年左右没有留下一首诗歌,我们可以看作一次断裂,一一当然我相信这其间一定是有诗歌的,只是没有留存下来,一一但二者的传承关系是明显的,《楚辞》的艺术手法就直承《诗经》中的比兴手法。从古乐府的自由到律诗的严苛,我们可以看作诗歌的落差,形制变了,但诗歌的抒情叙事传统仍然在延续。从旧体诗词到新诗,也是如此。

当然这个过程中肯定还有其他流水的汇入。在古代诗歌发展过程中,这个汇入更多来自其他艺术领域及相邻民族的文学形式或观念,近代以来,则更多来自外国主要是日本及欧美文学。无论什么样的理念或形式的加入,它必然要融入汉语言的传统中,本民族的社会历史、、艺术、民俗等等一定映照其中。

再打一个不恰当的比方,杂交只能部分改变它的结构,且这种改变一定是一个不断扬弃、不断优化的过程,并不能改变他本质的部分,这个本质的东西是和一个民族的语言共生的,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将其剥离出来。



夜宿羊楼洞

 

一座古镇缀在幕阜山尾部,一座古镇

被落晖封在遥远的明清,因此

有衰老的痕迹,我相信松峰港清澈的流水

是被遥远的时光带回、又从古老的

山石中渗透出来的,我喜欢它恰到好处的败落

没有被命运所击溃,而成为命运的一部分

我也喜欢它恰如其分的夜色

一弯弦月安静地挂上寺庙的上空

不刻意照亮什么,也不刻意隐藏什么

但与孤单的命运共进退

好像我们都有过漫长的前生

也有要共渡的今世



雨打玻璃

 

雨打在落地窗上,顺着玻璃往下流

我从室内往外望,雨水中的玻璃映着我的脸

就像看见自己在流泪

从来没有看见过自己泪流满面的样子

看着看着我的眼晴真的湿润起来

似乎自己半生的光阴正在这样的雨夜

被一面玻璃所映照,一个人

曾经硬扛着这个世界时忍住的疼和泪

正在这样的雨夜被苦雨一点一点浸了出来


 

 

此刻存在于一个夏日的午夜,此刻

一列火车穿过黑暗的隧道,时光变得寂灭

一个垂暮的老人到了弥留之际

 

此刻一部音乐被众多睡眠的心灵演奏

此刻借助圣灵的耳朵,残章使余光在风中

舞蹈,又在风中折断了翅膀

 

此刻的广场收敛了迈开的双脚,此刻

一个独身女子穿过寂寞的街道,在一座

石雕旁吐出了隔夜的思想、食物和胃

 

一个老媪在旧时代的电影中睡去,梦到

失踪的孩子,此刻一个老年人在幻像中

复活,看到今夜起身的亡灵

 

此刻的歌唱遮住了撬开仓库的强盗,此刻

人类的陷阱被穷人踏中,雷霆

惊动了半夜的良知

 

此刻一万颗生命降落人世,此刻

原罪和救赎在衍生,一个落第的书生

满面泪痕

 

要重返命运的漩涡呵,与时光为伍,此刻

一只迷恋月光的蝴蝶在荆棘中扯断了翅膀

午夜梦回的人看到自己仍然在梦中


上河

 

阳光是逆着河水照过来的

照着挖沙的船,日益裸露的河滩,以及

河滩上零星的荒草,说是河

其实是众多的水荡子,因此远远看上去

就像一面打碎的镜子散落一地

不再有浩荡的生活

不再有可以奔赴的远大前程

上河反而变得安静了,并开始

映照出天空、山峰以及它身边的事物

 

水库

 

这座水库坐落在群山之中

有无数条溪流向它汇入

但只有一个出口

它兼容并蓄

也缓慢地释放着

内心积压的苦水

那个春天过后再也活不下去的

投向它的年轻寡妇

那三个在它怀中嬉戏后

再也没有回来的少年

那艘深夜沉没的运粮的木船

那个急匆匆赶路失足的中年人

那些被山洪冲下的幼獐

他们在水下是否继续着各自的生活

漆黑的、孤独的,但仍需要憋气的生活



 

 

一些深邃的思想加上一些悠远的行踪

一个人站在一座大厦的顶端

——他妄想比时代站得更加高远?

 

藉着一次偶然的眺望,一个炙热而短暂的

夏天降临,赤裸、丰腴,犹如一颗

褪去皮毛的栗果,——他脱下道德的外套

但在昏厥中攀不住一片轻盈的翅膀

 

你能说我不热爱生活?他不断地这样诘问

——他来自另一座城市,他从肮脏的行囊里

掏出一叠诗歌说:那都是时光的散页,他

已不能轻易察觉已经溜走的激情

 

那是一座殖民时代的建筑,很久以前

就开始有衰老的斑痕,他精心挑选的

为的是遭遇古旧动人的艺术和真正的美人

 

“我并不喜欢夏天,但——”他在烟雾中

被一群穿得越来越少的少女呛了一下

必要的停顿使我看到了他意味深长的目光——

 

“成群结队的美多么像生活中的

插曲,像没有尺度的平衡——”

 

他甚至不知道这与他的思想札记有关,就像

尖锐对于柔韧,他觉得他只是经过,是

漫不经心的、消闲式的行吟迎向了生活!


 前 生

 

行走在长安途中,在没有遇到张九龄之前

他们称我为布衣

大地春风吹动,绝望的人胸怀枯木

当我在长城脚下一块块砌我的青砖

泥灰扑面他们称我是黔首

黑色的头巾灰色的短袍,戍边的人东望余杭

很多时候,我是百姓,但当我在

生活面前一败涂地,他们又称我为黎民

其实我最愿意是一个庶民

居住城郊,租种贵族的土地

假装上有片瓦,下有寸土,渔耕樵读,独乐山水

然苍苍然生草木,他们又称我为苍生

何以成为草木丛生处,何以是草芥?

泯然为物,涂炭不尽的生灵

如果他们称我为氓,这个身份多么恰如其分

外来的,手无寸铁,充当时代的隶役

不知何来何往


透过破碎的窗玻璃

 

一场风暴过后,玻璃从窗前破碎

消失,“无形的力量打开了窗子”

一个孤独的思想者从中伸出头颅

偶尔的俯身看见了敞开的美——

 

那些纯粹的行为是烈性的,玻璃的破碎

取缔了心与物的阻隔,风暴过后,事物

仍保持着深度的平衡:简陋的房舍

在倾斜中走出一个面露惊遽的少女

一个沿街叫卖的菜农仍为挑剔的胃走在大街上

 

风暴过后的天空开始涌出细碎的阳光

人是急促的,但洗净了倦容

风吹弯了高压电线的腰,但不再尖锐地呼啸

那飞得更高的蜻蜓,玻璃的反光映着

它薄薄的两片翅膀,下面要奔跑着一群欢快的孩子

 

一个赤膊的少年在一堆垃圾中捡拾苦难的生活

他的身上只有瘦弱的骨和黝黑的皮肤

他在捡一个易拉罐时被玻璃割破了手指

但他仍要笑,仍要在沾满灰尘的脸上露出洁白的牙齿

 

他们仍要感谢命运中这些小小的恩赐,让

一个车夫在阳光下把轮子转得更快

让一个年老的母亲在庭院中生起潮湿的蜂煤

驱掉风暴留下的生活的霉味

 

就像生活并非在退缩,一个孤独的

思想者在风暴过后的大街上递上思想的

触须:呵,天空已经变蓝,而空气更加澄明


不 语

 

五月,泛舟于江上的人长髯飘拂,风不语

从长安到寒山,黄河远去,在旱地跋涉的人不语

朝秦暮楚的谋士怀金负箧赶赴京城,扎着绑腿的灰布不语

被追杀的富家公子夺命狂奔,风高月黑的夜空不语

一个被名利绞杀的时代,颠倒黑白的火镰不语

我们路过的荒野,疑冢拒不揭开身世,飘零的枯叶不语

落魄的书生开始愤世嫉俗,他夜晚寄宿的寺庙不语

幻觉中的乌鸦是命运征兆,连夜半的钟声也是虚构的

是时光借助大地上的事物替我们在痛苦地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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